何志宇無心欣賞這份美景,他正蹲在角落發呆,用腳尖蹭著地上的垃圾。
馮山月轉身掩上門,抬眼朝上方看了看,然後才朝著他走去。
關門聲驚動了何志宇,他噌地站起來,繃著臉緊盯馮山月。
這兩天他顯然沒睡好,眼底掛著明顯的黑眼圈。
馮山月在心裡冷冷地想,就他這副沉不住氣的模樣,如果不把袁馳從小飯桌里調開,他絕對會注意到何志宇的變化。
然後意識到是她有所行動了。
茶餐廳的東西很難吃,但勝在乾淨,最重要的是從一中走到那裡不會途經老小區,袁馳沒有碰上何志宇的可能。
馮山月停在了離何志宇幾步開外的地方,問:「你沒帶東西吧?」
何志宇一怔:「什麼?」
馮山月用命令的口氣說:「把外套脫了,褲子的口袋翻出來。」
何志宇想了想才反應過來,原來馮山月是怕他帶武器,他臉上露出一個極難看的苦笑。
隨後,他把校服外套脫下來,團成一團放在地上,又掏出手機放在外套上,再直起身,像過安檢似的,在馮山月面前轉了個圈,展示空空如也的褲兜。
站定後,他木著一張臉:「我要是想對你動手,就不會提前通知你了。」
一無所有的人才最勇敢,人一旦擁有了什麼,就會害怕失去。
那份近在咫尺的京美錄取通知書幫他找回了所有理智,一夜之間,他突然就變得能分出輕重緩急,知道不可以再激怒馮山月,而是要竭盡全力熄滅她的怒火,不讓意外破壞他失而復得的光輝未來。
馮山月招手,示意他走近,明知故問:「找我什麼事?」
何志宇乾巴巴地說:「向你道歉。」
馮山月不說話,等著他的下文。
何志宇做了個深呼吸,回想自己準備了兩天的說辭,一抬眼,卻對上馮山月的眼睛。
今天有火燒雲,暖色的光原本會給氣氛增添幾分溫馨,可過於濃烈的紅色卻成了某種危險的信號。
馮山月的眼睛總是冷的,當裡面映著紅霞的時候,看上去像淬過火的刀。
何志宇幻想了兩天,只要自己足夠誠懇,態度放得足夠低,甚至堵上最後幾個月在學校的名譽,往後在樟市的名聲,馮山月終究會放過他。
畢竟她也要高考,不是嗎?
考華京可不容易,何志宇不清楚尖子生是怎麼學習的,但從前在樓頂窺伺她時,沒少見她花費整個周末的下午在桌前做題。
現在,他有些無法自我欺騙了。
如果她真的那麼重視高考,也不會轉學來四中。
如此大費周章,絕不只是為了聽他一番痛哭流涕的道歉。
只有在審判的手伸到面前時,作惡者才會真切地感受到那份即將付出的代價有多重。
何志宇忽然意識到一個他不得不面對的事實——無論是說上幾十個對不起,或是用很難聽的詞自我羞辱,甚至在她面前扇自己兩個耳光,她也只會像現在這樣面不改色地盯著他,最多似笑非笑地揚起嘴角,然後在他出盡洋相後,再對他發難。
她根本就不是抱著和談的心態來的。
何志宇沉默了片刻,問:「你不會就這麼原諒我,對吧?」
耳旁響起馮山月的譏諷:「這是你的道歉嗎?何志宇,你還真是連裝都不肯裝一下啊。」
他垂著的手攥成拳,竭力保持聲線的平穩:「浪費時間對誰都沒好處。直說吧,你想要什麼?」
馮山月面無表情地望著何志宇,把手揣進兜里。
晚風吹動天台的鐵門,發出沉重的金屬響聲,像一聲悶在喉嚨里的冷笑。
第32章 2「證據是你給我的啊,何志宇。」……
良久,何志宇終於頂不住馮山月的視線,把頭轉開。
隨後聽見她說:「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你公開道歉,把事情來龍去脈講清楚。你是如何跟蹤、偷拍我、畫那張畫,又為了拿走證據,對我哥的死視若無睹。除了寫一份認錯道歉信,你還要錄下朗讀它的視頻發給我,親自出鏡,不能給臉部打馬賽克。」
何志宇一怔。
她甚至給他兩個選擇,她有這麼好心嗎?
他點頭:「好。你要拿視頻做什麼?」
馮山月坦然:「當然是給你身邊的人看。四中的人,你畫室的老師,還有你上京美以後認識的同學們,他們都需要知道你的這段過去,尤其是你周圍的女生。」
何志宇的臉色隨著馮山月的話一點一點灰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