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變數太多,唯一不變的是他媽媽在洗碗池邊勞作的身影,看到她如此,何志宇總算安心了些。
以前何志宇最怕梁桂香當著同學的面在他眼前晃,生怕她說錯話暴露他是她兒子。
現在他卻慶幸,倘若馮山月真的找上他來,至少還能讓媽媽幫忙求幾句情。
何志宇一邊想著,一邊又忍不住側耳聽外面的動靜,可惜隔著門板什麼都聽不見,抬頭去窺大門的門縫,也看不到外面的人影。
奔波了一個早上,一直提心弔膽,此時他無可奈何,神經再也經不起更多的刺激,望著書上密密麻麻的字,終於撐不住伏案睡了過去。
他剛一倒下,袁馳就拿開了遮在面前的書。
他冷眼打量何志宇。
從很早以前起,袁馳就發現了,望向馮山月的眼睛非常多,她總是什麼都不做,也能吸引旁人的視線。
每升一個學段,換一個學校,都能聽到那麼幾個男生私下議論她,有膽大的甚至想過告白,被鄭海陽用「你試試」的眼神瞪回去,袁馳在旁邊聽了,卻從來都只在心裡覺得好笑。
以她那張毒嘴,誰敢告白,她都能譏諷得對方倉皇離去,再不敢起心動念。
馮山月從來不在乎那些看她的目光,因此,他也很少留意那些男生是如何偷偷看她的。
直到今天中午,他在角落裡觀察何志宇心猿意馬地往屋外面瞟,才發覺一件事——原來注意力落在另一個人身上時,他自己沒察覺,旁人眼中他的意圖卻極為明顯,簡直是藏無可藏。
袁馳難得有些不安,也不知道馮山月眼中,自己的視線是否也那樣明顯。
但很快,一個想法令他暫時放下別的心思。
他還記得樓道里馮山月瞥何志宇的那一眼。
當時她背對著袁馳,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卻能聽到她在轉身後改了口。
她寧可在外面待著,和他待在一起,都不願意進屋去。
一股詭異的直覺攀上他的後脊。
馮山月要找的那個偷東西的人,是何志宇。
-
午休結束,學生們離開梁阿姨的小飯桌往學校去。
馮山月察覺到袁馳在她身旁不遠不近地跟著,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現在不讓他說,他也遲早要找機會說,馮山月心裡嘀咕一句煩人,卻還是放慢步伐。
直到周圍小飯桌的學生都走到了她的前面,身後沒人
了,她才側頭,無言地盯著袁馳,示意他過來說話。
袁馳靠了過來,卻沒有開口,仍望向前方,蹙著眉,在走遠的學生背影里找人。
馮山月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沒懂他的意圖,卻也習慣性地把那些背影點了一遍,尤其是穿四中校服的。
很快,她也皺起眉。
少了個人。
何志宇。
正這麼想著,就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並不明顯,卻突然由緩轉急。
何志宇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從居民樓里出來的,他悄無聲息地藏在轉角的障礙物後,當馮山月和袁馳路過時,他才跟上,趁著兩人的注意力都在前面,突然發力奔跑,加速衝來。
馮山月反應很快,側身閃避,何志宇跑過的時候只撞到了她的書包。
袁馳抬手去護她,扶住她肩膀後又立刻放開,隨即用極冷的眼神去看何志宇。
何志宇神色無辜,喘著粗氣,雙手合十,像是完全看不出兩人目光中的敵意:「對不起對不起,我趕時間,同學你沒事吧?」
馮山月繃著臉,又把手揣進了兜里,打量何志宇的表情,揣測他的用意。
裝什麼無辜?
還是說,他是在對她示威?
難道他已經把證據銷毀了,自覺永無後患,竟然如此猖狂。
可與此同時,何志宇卻不再看馮山月了,他目光在袁馳的臉上流連。
剛才那一撞是他精心設計的,他冒著暴露的風險,只為確定一件事。
撞擊之下,馮山月的書包沒有發出任何金屬盒子晃動的響聲,東西不在她包里。
也對,她和自己都在四中上學,東西放在她身上,肯定不如給袁馳安全。
扭曲的酸意在何志宇心裡發酵——她竟如此信任袁馳嗎?
馮山月見何志宇故意不看自己,壓下情緒,裝出不認識他的樣子,說:「走路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