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審視四周片刻,隨即一拂衣擺,在榻前坐下,「你說。」
李進喜給他倒了杯熱茶,道:「如今京都戒嚴,城門有重兵把守,水路也已被封鎖,此刻想要離京是十分的難啊……」
蕭珩抿了口茶,眸中無甚波動。
他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李進喜:「不過據老奴所知,鎮北王世子似乎正準備向您提親。」
「咳——」
蕭珩險些把茶盞捏碎。
他眉頭一皺,神色有幾分陰鷙,仿佛在思考自己有沒有幻聽,「你說什麼?」
李進喜一字一句道:「鎮北王——世子——準備——向您——提親——」
蕭珩:「…………」
他微微挑眉,從中提煉出了一個關鍵詞,「鎮北王世子?」
李進喜:「就是早些時候在九曲池邊跟著您一起跳湖的……」
蕭珩略一思考,「那個刺客?」
李進喜:「……呃……是他。」
「他準備向您提親。」
蕭珩:「向朕提親?」
「向朕——?」
「朕——?」
「Zhen——en——?」
李進喜垂下眼帘,聲音輕若蚊蚋,「他目前應該是把陛下當成了公主,當時情況急迫,老奴情急之下只好將錯就錯……說、說您是永寧殿的昭義公主。」
蕭珩:「荒唐!」
他一把抬起手,「他是瞎嗎?主將眼神這麼不好使叛軍還能打進洛陽?朕哪裡看起來像公……」
目光在觸及那層層疊疊的綺紗袖口時候,蕭珩深吸了一口氣,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
嘉寧帝這人昏就昏了,穿什么女裝!
李進喜道:「陛下……」
「好了,行了。」
不等對方說完,蕭珩伸手捏了下眉心,準備跳過這個話題,「壞消息講完了,好消息呢?」
李進喜眨了下眼,「啊?」
「陛下,這……這就是好消息啊。」
第4章
見蕭珩不語,李進喜勸道:「方才李冀昌處死了四位王爺,看架勢是要對皇室血脈趕盡殺絕,楚王恐有篡奪之心,陛下……不如暫且忍耐一下,先扮作公主,再藉機逃離京畿,只是……」
說著他臉上又露出悲戚之色,「如今李冀昌勢大,淮南、河南乃至河北一帶,幾乎大半個中原皆在他的勢力之下,他又與身處河東的鎮北王結盟,老奴不知該逃往何處……天下諸鎮之中,何人還可與之抗衡?」
「呵。」
面前的人忽然輕哂一聲,嗓音冷冽,如冰玉積雪。
李進喜一愣,「陛下?」
「昔為同池魚,今若商與參[1]。」 蕭珩將杯中的水倒入茶托,唇角揚起幾分諷意,襯得那雙鳳目格外薄情。
蕭珩:「天底下怎會有永遠的盟友?只不過共同的仇敵當前,委身於相同的利益罷了,如今安有良逃亡鳳翔,燕廷名存實亡,之前朝廷派去討伐河東的三大藩鎮被李冀昌吞併了兩個,他已躋身天下第一強藩,共同的仇敵沒了,李冀昌昔日最大的助力、他的盟友……」
「如今就是李冀昌最大的威脅。」
李進喜一怔,「可是老奴方才還聽說,李冀昌有意將女兒嫁給鎮北王世子,看著是有意拉攏。」
蕭珩揚眉,「鎮北王答應了?」
答應了段雲楓就不會眼瞎把他當成公主,還來提親。
李進喜:「鎮北王原先是願意的,只是世子段雲楓……」
蕭珩:「你覺得是他兒子段雲楓犯渾,所以壞了兩家關係?」
李進喜躊躇著點了點頭。
蕭珩垂著眼帘放下茶盞,「恰恰相反。」
「段雲楓他既然都提親了,大概是因為他知道鎮北王會順了他的願,拒絕李家的親事,看似是他一個人昏了頭,實際上是段家在打李冀昌的臉,他打心底就不服李冀昌。」
李進喜神情一怔,只覺得眼前的天子忽然變得心思深沉,令人捉摸不透,「陛下是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