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讓燕國質子出城!」
這一道喊聲之下,整個城門口的護衛霎時反應過來什麼,追著目光的同時立刻朝城門圍了過去。
衛銜雪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在馬上高高越過了擺置的路障。
「先生——!」衛銜雪被呼呼的風聲吹過,他來不及心想他已經出了城門,也來不及追究他先生到底為何身負武功,只著急地回過頭去,「降塵,降塵還在後面!」
他這一眼望過去,只見城門口一眾圍過去的身影將降塵團團圍住了,他孤身一人攔住了後面的追捕,短刀飛快地穿行在喉間脖頸,但很快他的身影就淹沒了,衛銜雪找不著人,只心焦地記得他身上還有傷……
「我不走了,先生我不走了……」衛銜雪看見侯府的護衛也一道騎馬沖了出來,他掙了兩下想要下馬,可他竟然被尹鉦之死死按在馬上,「先生!」
「阿雪。」尹鉦之冷靜的聲音傳過來,「來不及了,先生還有幾句話要說與你聽,你記著——」
「先生……」衛銜雪聽著風呼嘯的聲音,降塵的生死還在心頭飄蕩,他搖著頭,「你別說了,我不走了……你……」
緊接著一道羽箭從衛銜雪身邊擦過,飛快地刺進地里,他望著那支羽箭怔了一瞬,身後的城門上跟著有人毫不留情地高聲喊過:「燕國質子出逃,城門之外格殺勿論!」
「放箭——」
嘩嘩的羽箭當即從城門上射-出來。
侯府那幾個護衛見羽箭穿破長空,鼎灰驚詫地回過頭去,「住手!」
「不好,是羽林軍的人。」鼎灰認出了前些時日遭貶的羽林軍,此事世子插手其中,如今他們有幾分故意還真要推敲,他飛快地想過了什麼,接著竟然勒過了馬繩。
鼎灰斬過一根射過來的羽箭,於言μ他望了眼快要遠去的衛銜雪,又重新回過了頭。
「衛公子——」衛銜雪聽見鼎灰的聲音,回過頭時居然看見他們一行騎馬攔在了後面,前些時日拘著他的侯府護衛一道道斬過橫空而來的羽箭,在愈來愈遠的聲音里道:「前路保重……」
衛銜雪幾乎一怔,但他從遠去的目光里瞥見了鮮血,更看見了倒在城門口的降塵……
倏然湧起的無力與崩潰瞬間擊潰了衛銜雪的心防,他從未想過他的離開會牽連這麼多人,他抓著馬繩的手顫了顫,還有不斷而來的羽箭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先生……我……」
他牙關緊咬,一時難以接受的生死讓他幾乎牙關打顫,他沒想過今日會有人命葬送在這城門……
尹鉦之沉聲在後面嘆息了一道,「阿雪……先生的話你記清楚。」
衛銜雪還搖著頭,他的眼淚在呼嘯的風裡涌了出來,他好像聽見什麼沉沉的聲音鈍聲一響。
尹鉦之接著說道:「這馬乃是良駒,幾日之前我就驅馬出城,早已讓它熟悉了京城之外的路,你騎著他便能到安全之所,先生,先生替你造了路引,正在馬上包袱中,離京之外你可一路南下……咳咳咳……」
聽著後面有些微弱勢頭的聲音,衛銜雪心裡忽然飄過些猜測的心緒,可他才害怕地想過什麼,他那青色的衣領上立刻涌下來一片鮮血,「先生……」
一根羽箭自尹鉦之後背插入,貫穿一般直接沒進了他的血肉,一大片的鮮血從他背後的衣服洇出來,刺眼得像開了團艷花。
尹鉦之口吐鮮血,在他肩頸上靠過了片刻,「先生此生,此生只為因果……」
他把喉間餘下的鮮血強行咽下去,放開了圈在衛銜雪後背的手,「當初應你求得自在的話,今日所為都是為了全你打算,不論你當初說了什麼,先生今日都會盡力而為……」
衛銜雪看了看自己的腰間,他自己勒過了馬繩,害怕著急地說著:「先生莫要鬆手,我這就去給你看傷,你先,你先……」
好像有什麼東西無聲地在衛銜雪指尖流逝了,任他怎麼抓也抓不住,他喉間哽咽,著急地往後望了一眼。
尹鉦之在衛銜雪肩膀上抬起下巴,他咳了一道,又有鮮血落在衛銜雪的衣襟上,他在風中無聲地搖了搖頭,「先生不悔,但是阿雪……」
「你若所求為別……先生還想,還想教你些其他……」
這句話在衛銜雪耳邊盤旋,他的眼淚流得滿目不清,衛銜雪驚慌地朝後面抓了一把,「我錯了,先生,我當初不該……先生——!」
他身後忽然一空,貼著他的尹鉦之竟然整個人從馬後墜了下去,他整個人偏身滾了一下,身後的羽箭好像沒入了更深的血肉,但尹鉦之彎起的脊背竟然又挺了一下,他撐起那把手裡攥著的長刀,整個人怒目對著前來追捕的人馬。
……
那匹良駒還是飛快地朝遠山奔去了,衛銜雪滿眼通紅,一個個人影好像都在他眼前晃動起來,他像個傀儡伏倒在馬上,整個人只剩點力氣捏著馬繩。
他心上仿佛刀刻斧鑿過,淋漓的鮮血流淌過四肢百骸,可他已然被無盡的悔意淹沒掉了,他今日就不該離開,衛銜雪一遍遍問自己為什麼要走,此生的可笑與無奈好像在這一刻聚集成堆,他就不曾有過什麼不牽連旁人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