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床邊,將手搭在小皇帝的手腕上片刻之後,轉頭看向緩緩走進來的余清清,漆黑如墨的瞳孔之中似有冷意,「沒想到你竟能如此狠心。」
余清清本就蒼白的臉色愈發難看,她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捂著胸口後退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覺得是我害了他嗎,虎毒不食子,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在這個時候激怒一個絕望的母親,實在不是一個明智之舉。」康王的轎子也到了,他剛走到寢殿門口,聽到余清清的嘶吼聲,向身邊的侍從說道。
他嘴角噙著笑,緩緩踏入殿中,卻沒有急著進入到內殿之中,反而緩緩將視線掃過紫宸殿的每一個角落,如此威嚴,如此奢靡,這裡的一草一木,每一個擺件,都莫有能及之者。
輕煙自角落裡冉冉升起,濃重得有些熏人的香氣飄蕩在每一寸空氣中,自從小皇帝中毒之後,每日都需服用大量藥物,藥味漸漸在紫宸殿中難以散去,引得小皇帝不滿苦惱,他們這才想到用薰香遮掩的餿主意。
當他踏入內殿之時,臉上換上了悲痛的神色,徑直走到小皇帝面前,沙啞著聲音叫道:「陛下……」
此時余清清已經冷靜下來,用手帕擦拭著眼角的淚水,攥著手帕的手拇指用力收緊,指節泛白,方才追出來的宮女扶著她的胳膊,不停地低聲勸慰她。
御醫跪在床邊,大氣也不敢喘一下,趴伏著身體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康王豈能讓他如願,哀悼完,掉了幾滴眼淚,便看向了他,「怎麼回事,昨天陛下不是還好好的嗎?」
御醫戰戰兢兢地答道:「回王爺的話,陛下是因風寒……」
「一派胡言。」不等說完,康王便怒氣沖沖地打斷了他,「陛下乃真龍天子,受上天庇佑,豈會因小小風寒而亡,該不會是你們這些酒囊飯袋想逃避醫治不力的責任而故意為之。」
「微臣不敢!」御醫將頭埋得更低,渾身開始顫抖,一直重複著這四個字,被嚇得說不出別的話來。
「來人,將這裡伺候的人都出去審問,陛下病得蹊蹺,一定要查出是誰這麼膽大包天。」康王一聲令下,不知從哪裡冒出了一隊禁衛軍,拉著跪在地上的眾人就往外走去。
眾人哭喊著祈求饒,說自己冤枉,一時間各種嘈雜的聲音充斥在殿內,吵得人頭疼無比,余清清忍無可忍,怒吼道:「夠了,康王,本宮還在這裡,就算要查,也輪不到你。」
眾人的動作應聲而停,她又說,語氣中帶著濃濃的疲憊,「都出去,莫要吵到了陛下。」
太后的命令到底還是有用,一眾宮女侍衛慢慢離開,內殿之中又恢復了安靜,這時,一個宮女突然掙脫禁衛軍的束縛,衝到余清清面前,「娘娘,奴婢有要事稟告。」
「什麼?」余清清問。
那宮女道:「奴婢昨夜守夜之時,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往陛下的薰香中添了東西,奴婢喝止她,她說是看到香要燃盡了,特意來添香。奴婢當時沒有多想,現在卻忍不住懷疑,該不會是她在香中動了什麼手腳。」
「是誰?」余清清立刻追問道。
宮女口中吐出一個名字。
「立刻將她帶來,本宮要親自審問她。」
***
秦曜去了哪裡?
這個問題一出,沒想到竟無人回答得出來,就連秦晴也是突然發現,自己的二哥竟然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不知去向。
織玉尚不認識王府中其他人,於是秦晴又囑咐管家去打聽,過了一會兒,得來的消息卻是今天沒有人見過二公子,最近一次有婢女看到他,是昨夜子時在他的院子附近。
但他的房間中空無一人。
直到這時,鄭氏仿佛終於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小心翼翼地問她:「曜兒出了什麼事嗎?」
織玉看著她臉上並不作偽的擔心,神情緩和了一些,搖了搖頭道:「並非如此,只是我不見二公子,覺得有些奇怪罷了。」
鄭氏鬆了一口氣,晉王的臉色卻變了,自己的大兒子大婚的日子,二兒子卻不知所蹤,尤其現在又出了這麼大的變故,難免讓人產生不好的聯想。
恰在此時,秦暄卻突然冷哼了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二哥還能去哪裡,肯定又去找那個人了。」
「那個人?」織玉疑惑地重複道。
「是啊,你們不知道嗎?」秦暄抱拳於胸,嘴角噙著嘲諷的笑,看著眾人,「他最近和康王世子走得很近。」
康王和秦昀如今是政敵,在場沒有人不知道的,哪怕晉王與自己的兒子有諸多矛盾,但畢竟仍有父子之情,一向在朝堂上與康王也不對付,頓時黑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