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玉沒有開窗,屋子裡有些暗,她坐在圓凳上,一隻手搭在桌子上,腳下是灑了滿地的茶水和碎瓷片,她卻熟視無睹。
織玉逆著光坐著,虞三娘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卻能感覺到她的不對勁。
要是平時,地上的碎瓷片和茶水她一早就收拾好了,怎麼會任由其躺在地上?
「玉兒,發生什麼事了?」虞三娘走過去,關心地問。
好似終於反應過來一樣,織玉彎腰去撿地上的碎瓷片,可是她心不在焉似的,連手指被劃破了也不知道。
「我來。」虞三娘一把抓住她的手,直到這時,她終於看清了她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其他的情緒,她的臉上只有茫然。
不知為何,虞三娘莫名地心慌起來,「玉兒,究竟怎麼了?」
織玉看了眼不斷冒出血珠的手指,拿出手帕捂住傷口,然後抬頭向虞三娘笑了笑,「真的沒事,都是我不小心。」
她笑得誠懇,仿佛剛才的茫然只是虞三娘的錯覺。
虞三娘將信將疑,沒再追問下去。
接下里的幾天,秦晴依然沒有出現,而周夫人說的那個消息,卻漸漸傳遍了端州城,虞三娘出門買個菜的功夫,都聽到好幾撥人在議論此事。
她敏銳地感覺到,這幾天表面上雖然看不出什麼,織玉的情緒卻一直不高,對什麼事情都不大上心。
莫非是背井離鄉來到這麼個陌生的地方讓她覺得孤獨了?
虞三娘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不免又想到了一個餿主意,中秋節那一天晚上,織玉回來跟她說了格木的搗亂,虞三娘又急又氣,但又拿格木沒有辦法,這些天便暫時歇了物色女婿一事。
她思來想去,還得把這件事提上日程。
她主動去找了周夫人,但一向熱情主動的周夫人一反常態,支支吾吾不願幫忙,她只好自己多去打聽,又認識了附近有名的媒婆,事情總算有了些眉目。
於是幾天之後,織玉被虞三娘硬拽著到附近的茶館中時,看到坐在自己對面的陌生男子,只覺得無比尷尬。
南方果然比北方開明不少,在彥朝都城,男女大防被一再強調,在端州,像他們這般的未婚男女卻可以面對面相看。
織玉心裡閃過這個念頭,覺得有些好笑,只是笑意一晃而過,沒在心中停留太久,那邊陌生男子的話語已經飄進了她的耳朵里,「織玉姑娘,你比我想像中美麗許多。」
不知該作何反應,織玉只能以尷尬的笑容回應,看得一旁的虞三娘著急得不行。
「咳咳。」男子只當她是害羞,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在下出身耕讀世家,剛剛參加了今年的秋闈。」
媒婆坐在男子旁邊,適時補充道:「織玉姑娘,這位錢公子是我們這齣了名的博覽群書,這次秋闈必定能中。」
男子得意地笑了笑,期待著織玉崇敬的目光,可是半晌只看到織玉興致缺缺的模樣,不禁有些惱怒。
難道是自己說的還不夠多?男子這樣想著,於是又道:「待秋闈結果出了,在下勢必要去都城,到那時我們夫妻二人可以一同前往,在下有個遠房親戚在都城當了個小官。雖然官小,他和太常寺的余大人卻是至交,余大人你可知道,乃是當今皇上的親舅舅。」
這後半句話,終於引起了織玉的興趣,「你說的是,余清清的弟弟?」
「不可直呼太后名諱。」男子臉色一變,連忙向左右看看,但見周圍並無人聽見,這才鬆了一口氣,不過看到織玉的神情,他又驕傲起來,「正是。」
織玉微微一笑,笑容沖淡了她清冷的氣質,上揚的眼角沾染上暖意,「可是我聽說齊都局勢不明朗,皇上似乎染了病,許久未曾露面了?」
男子看得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又覺得驚訝,越郡一向是只知世子殿下,不知皇帝陛下,眼前的美人竟能關注到小皇帝生病一事。
他不由得側目,眼珠一轉,有意賣弄起來,「這消息是不假,但你一定不知道,早就有傳言出來,陛下生病與世子殿下有關,前幾日,太后娘娘已下令去查,聽說世子殿下被禁足在府中了。」
「怎麼可能?」織玉蹙眉。
男子得意洋洋,「怎麼不可能?這回是康王殿下和太后娘娘聯手……」
「郡主,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小店真是蓬蓽生輝。」
店小二的聲音打斷了男子的話,男子臉色一變,連忙閉嘴,心中暗暗祈禱自己的話未被秦晴聽到,可是怕什麼來什麼,秦晴一進門,便直接走到他們這一桌。
也不說話,往旁邊一坐,靜靜地盯著幾人,盯得人汗毛倒豎。
織玉嘆息道:「郡主找我有事?」
男子見狀連忙說道:「小民想起來還有事情要處理,不敢打擾郡主。」說完和媒婆趕緊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