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人一開始還挺直了腰板,這時已經完全窩在了懷裡,不正常的溫度透過夏日的薄衫傳遞過來,讓他臉色變得凝重。
抬頭看向陰沉的天色,要下雨了。
要是淋了雨,情況只會更糟,於是一夾馬肚,駿馬在月鹿城外狂奔,終於在暴雨傾盆之前,趕到了城外的村子。
這是他們來的路上曾路過的村子,那時還被一個小女孩攔在路中央,最近周邊下了幾場雨,因為大旱而背井離鄉的人回來了一些,村子裡又有了煙火氣,但依然有一大半的房屋空著。
秦昀將馬拴在其中一間空屋旁邊,此處周圍荒涼,暫時不會有人發現。
他抱著織玉走進屋子,裡面空空蕩蕩,看來這戶人家離開時帶走了幾乎所有值錢的東西,唯有一張破破爛爛的床和桌子實在拿不動,這才留了下來,但也是遍布灰塵。
他當即將外套脫下,撲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將織玉放上去,這時她已經昏迷了過去,他摸了摸她的額頭,很燙。
走出屋子,環視一圈,卻沒有可以打水的地方。
這時,旁邊草叢裡忽然傳來了輕微的響動,他身形一閃,很快從草叢中拎出個熟悉的身影來。
「放開我,放開我。」那身影閉著眼睛掙扎了一下,忽然聽到一聲好聽的笑聲,偷偷睜開一條縫,看見捉住自己的是個好看的哥哥,驚訝地叫道,「是你,恩人哥哥。」
這就是那個小女孩,小臉紅撲撲的,圓潤了不少,看來最近過得還不錯。
秦昀將她放到地上,半蹲下摸了摸她的頭,「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小女孩眼前一亮,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點頭如搗蒜,「娘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雖然不太懂,但是哥哥你不管說什麼,我都會去做的。」
「很簡單,去井裡或者河邊打一盆冷水來。」秦昀很有耐心地輕聲說道,末了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這是你我之間的秘密,不能讓別人知道哦,哪怕是你娘也不行。」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她雖然不知道這是為了什麼,卻看得出來他的急迫,趕緊往回跑去打水去了。
秦昀又走進屋子裡,這種時候,他不能離開這間屋子太遠,只能去麻煩一個小姑娘,至於這個村子裡其他人,即使他曾經幫過他們,他依然不信任他們,更不能冒著引來追兵的風險向他們求救。
床上的人無知無覺地躺著,臉頰因發熱呈現病態的淺紅,身上的衣服沾著灰塵和血跡,可以說是狼狽至極,他再看看自己身上,也好不到哪兒去,不由得苦笑了一聲坐到床邊。
老舊的木床發出吱呀的響聲,床上的人似乎被這聲音驚醒,眉頭皺了一下,眼睛卻沒有睜開。
秦昀伸手撫平她的細眉,俯身聽到她的囈語,「疼……」
他怔了一下,忽然將視線落到了她的手上,此前她要麼手中握著武器,要麼將手放在身側,一直刻意隱藏著手掌。
他拿起她的手,發現她的手掌仍然握成拳頭,但有明顯的血腥氣從那裡飄出來,倏然蹙眉,慢慢地輕柔地將手掌扳開,立刻愣住了。
原本纖細柔軟的手掌此刻血肉模糊,幾乎沒有一處好皮,皮肉向外翻著,有些傷口較淺,已經開始結痂,但血痂又與旁邊深可見骨的傷口的血混在一起,顯得更加可怖。
秦昀知道這是什麼時候搞成這樣的,就在那間石屋之中,她瘋了一樣扒拉堵在門口的石塊時。
可是她一路上什麼也沒說,後來又拿起武器戰鬥,甚至沒表現出任何異樣,只有在昏迷的時候,才從唇齒間泄漏出真實的感受。
拿出身上僅剩的一瓶傷藥,他給她簡單的清理了一下傷口,塗抹上藥,又扯下一截乾淨的衣服包紮好,說道:「雖然早知道你是個不知道喊疼的傻子,沒想到能傻到這個份上。」
做好這一切一抬眼,織玉已經醒了,沒有精神地半睜著眼睛,靜靜地看著他,像是在走神,又像是看得入迷了。
兩人目光相遇,她才如夢初醒般躲開視線,用虛弱的聲音說:「這點疼我還忍得住。」
「忍得住還會被痛醒嗎?」秦昀不留情面地戳穿她。
織玉委屈地想,我都成這個樣子了,你就不能稍微讓著我點嗎,可是她實在太虛弱了,連說出這話的力氣都沒有。
早在山莊之中,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自從回到月鹿,她就沒輕鬆過幾天,更不要說又是中毒又是解毒,再鐵打的身體也會有些虛弱。
沒想到去一趟溫家,還能遇到一系列匪夷所思、擔驚受怕的事情,強忍了許久,也終於到了極限。
這時,小女孩端著涼水走了進來,看到織玉的樣子嚇了一跳,水盆差點打翻在地,幸好秦昀及時接了過去,沾濕了手帕,用涼水給她擦拭起額頭來。
小女孩擔憂地趴在床邊,「姐姐她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