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後估計也不來這兒,這些東西放著也沒用,都給你吧,我看你指定能用得上。」
織玉愕然地看著,好不容易抑制住甩開的衝動,仔細一瞧,每一樣上面還粘著一張紙條,寫著什麼「止血散」「補血丸」「風寒方」,最離譜的是……
織玉拈起其中兩個藥瓶,將其上的字對著李大夫的方向,一臉的不信,「解毒丸?解蠱丸?這世上毒蠱種類千千萬萬,它還能都有效?」
「怎麼還不信了。」李大夫看她一臉該不會要吃死人的神情,氣得吹鬍子瞪眼,「老夫家裡可是世代行醫,要不是看你順眼,才懶得給你,叫你拿著就拿著,廢話什麼!」
「好,好。」織玉笑著應道,將這些奇奇怪怪的藥收好,又問,「我送您回城?」
「不用,你肯定還有事兒,先回去吧,我這老胳膊老腿的,走這麼久,累都要累死了,可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步子,我自己慢慢走回去就行。」李大夫又摸了摸花白的鬍鬚,很是滿意她的稱呼,擺擺手繼續道,「放心,這附近的人家我都很熟。」
他慢悠悠地打開了山神廟的破門,揚起一陣灰塵,織玉跟在他的身後,視線落在地面,塵土印出幾個凌亂的腳印。
她幾乎能夠推斷出,不久之前,此地的混亂場景,從地道中匆匆逃出的彥朝細作,著急忙慌地撤離。
出了廟門,一切豁然開朗,夕陽落下血紅的長影,晚風輕拂漫地的野花,蔓草沙沙作響,站在曠野之上,髮絲輕輕搖晃,織玉感受到難得的心曠神怡之感。
清風一吹,胸中的鬱氣仿佛也消散了一些,濃煙與黑暗都恍若隔世,她還在思索著李大夫的話,忽然想到,徐明碩在魏都的暗樁被毀,這段時間豈不是不會有人替他監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魏都勢力本就複雜,這樣一來……
她的心忽然雀躍起來,連帶著腳步也仿佛輕快了許多,她感受著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幾乎迫不及待地要趕緊找到江祺,只要——
只要將這件事也完結,那她一直等的機會不就來臨了?
趁亂躲入人群之中,過上隱姓埋名的生活,正如魚入海洋,鳥入山林,再也沒有人能夠找到她。
遙遠而美好的願景忽然伸手可及,織玉幾乎要懷疑這是一場夢,可是周遭的一切又是如此真實,她不禁捏了捏手心,疼痛清楚地傳來,讓她確認這不是做夢的同時也稍微冷靜了一些。
「奇怪,怎麼有血?」
李大夫的聲音忽然從背後響起,織玉回頭看去,李大夫正蹲在地上,看著路邊的野花,花瓣飄零如塵,東倒西歪的花枝就像泣淚的湘妃竹,布滿了斑點。
不對。
環顧四周,這是山神廟前唯一的一條路,此前還依稀能分辨出行走的印記,到此地卻斷了。
風乍起,冷光乍現。
傳來一陣哨聲。
織玉一手拽起李大夫,一手向著冷光來處握去,冰冷的箭矢被她握在掌心,她順勢往回甩去,箭矢如流星,射入樹叢之中,只聽一聲悶哼,驚起幾隻飛鳥。
等到兩人小心翼翼地靠近之時,樹叢之後早沒了人。
李大夫心有餘悸,拍著胸脯直跺腳,「嚇死老夫了,怎麼回事?」
織玉回頭盯著他:「老人家,恐怕暫時不能讓你一個人走了,這些人是衝著你來的,也許是將你看作了我們的同黨,也許————」
她猶豫了片刻,這些人埋伏不是一時半刻,連她都沒有發現,武功未必在她之下,他們也很有可能聽到了廟中的對話。
織玉懊惱地咬了咬牙,早知道該更謹慎些,這下麻煩了。
夜色悄然降臨,經過一個多時辰的忙碌,醫館的大火終被撲滅,附近的百姓還沒來得及嘆息,就被官兵趕離,無緣得見火災之後的慘狀,更不敢靠近,只在遠處眺望著竊竊私語。
臨近宵禁,街上的商販開始陸陸續續收攤回家,人潮四散而去,兩個布衣身影混進人群之中,慢慢向永清坊走去。
永清坊是魏都最大的坊市,住了近半城的人,其中不乏達官貴族。
眼見宵禁時間將至,路上行人動作匆忙起來,不小心撞到了其中一個身影,正要道聲抱歉,對方卻已經不管不顧地徑直向前走去。
「你沒事吧?」李大夫緊緊跟在織玉身後,邁著略快的步伐,額頭上滲出汗珠,嘴裡喘著粗氣,見她被人撞了都一點兒也不放慢,不禁有些擔憂。
自從往四方館門口走了一趟之後,她便一幅心事重重的樣子。
織玉搖了搖頭,沒過多久,兩人來到永清坊的深處,身側的行人漸少,越往裡走,越是冷清,天色徹底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