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心不在焉地走進去時,徐明碩正低頭看著桌上攤開的地圖,屋內隱約的薰香拉回了她的思緒,視線也不自覺地落到地圖上。地圖上繪的是齊魏彥三朝的交界處,寥寥幾筆勾勒出山川河流。
織玉常年待在月鹿溫家,負責的也都是一些只用動武的事情,對如今天下的局勢和尋常百姓一樣一知半解,只知道目前雖然魏彥邊境有摩擦,總體卻還算太平。
她猜得到徐明碩有野心,可是看他看著這地圖的神色,才驚覺或許他的野心遠比自己想像的大。
「想好了?」徐明碩話中的不耐煩幾乎不掩飾,也不知項參事對他說了什麼,他的臉色並不太好。
織玉神色一凜,經過深思熟慮的回答就在嘴邊,可是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徐明碩仍然看著地圖,半晌沒聽到她的聲音,這才降尊紆貴抬頭看了她一眼,怒極反笑:「就這麼不願意?那給你個別的機會,去南齊,殺了南齊晉王世子秦昀,一年的時間,做不到,你也不用活著了。」
此言一出,室內頓時一片寂靜,甚至連風聲也消失了。
管家呼吸一滯,驚訝之情溢於言表,他不禁為織玉捏一把汗,這樣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分明是殿下耐心耗盡,說出來故意為難她的。
可是出乎所有人預料,織玉緩緩抬起頭,那雙無精打采的眼睛又重新燃起了光彩,她緩慢地沒有一絲猶豫地說:「屬下遵命。」
徐明碩沒有想到她真的會答應,嘲諷的笑剛揚起一半便僵住,怪異地掛在臉上。
他幾乎疑心自己出現了幻覺,可是女子堅定的神色明晃晃出現在眼前,容不得忽視,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怒火,催促著他熄滅那難得一見的光彩。
只需要一句話。
***
碧花院中,織玉走後,薛夫人捂著脖子,一臉驚恐地仿佛隨時都要昏死過去。
霍芝茵終於看不下去,拿了一面銅鏡對著她,言語中有隱隱的焦躁:「夫人,你自己好好看看。」
薛夫人從未被她用如此語氣喚過,心中頓生委屈,眼淚正要溢出來,抬頭瞧見銅鏡中自己的脖頸處如白玉無瑕,不禁愣住了。
「怎麼回事,我分明感覺到——」
霍芝茵嘆了口氣,心不在焉地看著門口,「她拿的匕首沒有開刃,那是你太害怕產生的錯覺。」
「啊……」薛夫人輕呼,瞬間心情複雜起來。
她稍稍平復心情,終於有心思去想織玉走之前的那句話,心中的疑惑逐漸擴大,在她的再三要求下,霍芝茵將半個多月前自己打聽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織玉剛來的時候,她和織玉一樣不解,月鹿美女如雲,為何溫夫人偏偏選中了織玉。憑藉著這幾年和徐明碩的手下過命的交情,她終於探聽到了背後的原因。
原來徐明碩年少時,曾喜歡過一個少女,甚至不止一次地向溫貴妃表達過要娶那少女為妻,那少女是朝中重臣之女,溫貴妃也樂見其成,常常製造機會讓兩人相處培養感情。
本是天作之合的一樁好姻緣,卻隨著少女患病離世而成遺憾,徐明碩很是傷心了一陣子,溫貴妃也因此在娶妻這件事上不願過多的催促他。
悲劇總是能引人神傷,薛夫人聽了這樣的故事,即使自己身份如此特殊,也不禁有些傷心,只是她仍不明白,「這跟織玉有什麼關係?」
霍芝茵頓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有些為難,她思考良久,委婉地說:「織玉她,和那少女眉眼相似,尤其是淚痣……」
她說的再委婉,薛夫人也一下聽出了其中關竅,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睡意也徹底消失。
「竟然是這樣。」她喃喃道,難怪織玉走之前會說那樣的話,如果她真的有心做什麼,對自己將是巨大的威脅。
所以那個夜晚,徐明碩之所以會失態,也是因為——
薛夫人自嘲一笑:「你們溫家人,是不是天生對淚痣有什麼特殊癖好,織玉也好,她也好,一個二個的都有淚痣,還害得我……」
她望向窗外的黑夜,聲音逐漸變小,星子在天幕中閃爍,霍芝茵疑惑地轉過頭來,試圖聽清她說的最後幾個字。
看著面前眉眼冷漠無悲無喜的薛夫人,她突然覺得陌生,仿佛從前那個嬉笑怒罵患得患失的美人忽然消失不見了。
「我早已脫離了溫家,一心為殿下做事。」壓抑著心中的怪異,霍芝茵強調道,薛夫人卻斜著眼睛瞥了她一眼,仿佛在嘲笑她的刻意。
「而且,據我所知,溫家也只有織玉生有淚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