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猛然一震,何家的權勢地位是比不上賀蘭家的,要是真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只怕自己那見風使舵的父親不會答應。
現在何氏不想與賀蘭家鬧翻,便在賀蘭大人說完話之後保持沉默,等何父過來才能表態。
只是縱使心裡做下決斷,何氏的心中還是苦澀不已。她就這麼一個親生弟弟,母親去世之前還特意拉著她的手要她們姐弟倆相互扶持,如今弟弟身死,一切都成空了。
何父能從一個底層的小將爬到天子腳下,領御林軍一支,自然也不是什麼能隨意打發的人。
何宗耀是他的親兒子,縱然平日裡恨鐵不成鋼,也不太重視,但也無法做到漠視他的死亡。
乍一聽聞消息,何父心中哀痛不已。來到賀蘭家,見到賀蘭曄呲牙咧嘴的趴在地上,上前便是一腳。
「畜生!為了外頭的女兒害我兒性命!此事決不罷休!」
何父是習武之人,一腳下去,原本已經受了皮肉傷的賀蘭曄哀叫一聲,頭冒冷汗,直接不能動彈了。
「親家,有些話可別說在前頭,你養的女兒和兒子也不是什麼好貨色。」賀蘭夫人見他一進來便將自家兒子打個半死,心中既著急又生氣。
「什麼意思?!莫不成我兒的性命不是他所害?!」
賀蘭大人冷眼旁觀,見何父出了口氣,便開口道:「有因必有果,若不是你女兒和兒子在外借著賀蘭家的名義包攬訴訟,導致人家家破人亡,那女子怎會藉機潛伏在我兒身邊報復。便是沒有我兒,如此暴斂也遲早有報應。」
「賀蘭大人是要把過錯都栽到我們何家身上嗎?」何父平日裡不太關注何宗耀的蹤跡,並不曉得他們暗地裡在做這事,現在只是不信,認為賀蘭家在推脫責任。
不需賀蘭大人開口,賀蘭夫人將從何氏房中搜出的帳本和借條清單拿在手中,恨恨道:「你們何家是好算計,養不起兒子,便想著法借著賀蘭家的名聲去謀利,不過短短一月便聚攏了幾萬兩白銀!如今人證物證俱在,我們賀蘭家也不是好欺負的,何家要是不給我們一個交代,那就到太后娘娘那裡去評評理。」
誰不知太后娘娘與賀蘭府是一家人,不占理尚且會偏袒,如果當真如她所說,那且不是要牽連得家族敗落。
何父轉眸看了何氏癱軟心虛的模樣,哪還不知他們所言俱真。
「難不成我兒的命就白白的交代出去了?!」何父逼人的聲勢小了些,但還是有些不甘。
賀蘭大人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何兄的心情,只是再論對與錯終究無法讓死者復生。我們兩家本是同氣連枝的親家,因為這事鬧到太后娘娘面前,不過兩敗俱傷。我有三兒,大兒去世,二兒若是一命抵一命,便只剩最小的那個,尚且能撐住門楣。何兄你的兒子多,但包攬訟訴的罪名一定,只怕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家業就要落敗下去。」
何父在官場混跡多年,心裡曉得其中的利害。似他這種從底層爬上去的人,最怕的就是一朝失勢打回底層。
由簡到奢易,由奢到簡難。他有嬌妻美妾愛子,大宅良田,奴僕成群,怎會還想過以前寒風露宿,辛苦勞作的日子。
捨去一個兒子也不算什麼,他還有好幾個兒子,唯一需要重視和爭取的還是利益。
何父的態度軟了下來,餘下的事情便好談了。
賀蘭大人一番軟硬兼施,連敲帶打,還是將事情平息下來。
賀蘭家為彌補何家的喪兒之痛,給了何家一個太學名額。
在大齊朝,一入太學便可視為候補官員,原本這個名額是給賀蘭樾留下的,若不是為了平息何家的怨氣,也不會輕易轉讓給何家。
至於何氏被奪去管家之權,攫取的銀錢被收入賀蘭府的公帳上。似沈家這樣的苦主,不過返回一點,其餘的誰會在乎呢。
當李湛提起此事時,崔時音頗為唏噓。倒不是為賀蘭家,而是為似沈家這般被壓迫殘害的人家。
沈家尚且算是有名的富商之家,都沒能逃脫食肉者的剝削侵蝕,更何況是普通老百姓呢?
許是看出她的感慨,李湛幫她剝好瓜子仁,推到她面前,輕聲道:「不用擔心她們,我已安排好人手,將她們姐弟妥善安置在一個無人認識她們的地方。賀蘭家和何家找不到她們,就不會有生命危險。」
「我只是覺得似何氏和何宗耀這般貪婪,漠視王法,不給人生路的人實在該死。但這個世道偏偏這種人卻活得最好。」崔時音看著戲台上粉墨登場的人物,熱熱鬧鬧的場景,莫名的有些難過。
「那是因為這個世道壞了,權力和財富集中在極少數人的手中,他們的野心和欲望自然膨脹起來,以至於視萬民為柴火,燒完就化為棄之不理的塵土。殊不知柴火亦能焚人,世上總有似沈嬌一樣的出頭者,讓他們跌個大跟頭。畢竟每人只有一條命,單看百姓豁不豁得出去。」
李湛聽完崔時音的話,並沒有加以嘲笑,反而還頗為認同的接下去。
崔時音長舒一口氣,「你說的倒也對,只是苦的還是百姓。罷了,咱們出門看戲,還是不說這些了。」
說起兩人看戲這一遭事還是青鋒夫人撮合而成的,原本約崔時音出來的是青鋒夫人,但後頭她臨時有事,倒是李湛衙門今日無事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