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暴雨突然靜止了。
他忍不住往外看,看到雨滴凝固在玻璃上,形成無數晶瑩的透鏡。透過這些扭曲的鏡片,俞斯墨看見自己的倒影分裂成無數個自己,恰如無數個時空里的他。
「原來如此...」他咳嗽著笑起來,血絲順著嘴角滑落,「莫斯,你打的是這個主意。」
也許是擁有相同大腦的原因,他似乎明白點莫斯的意圖了。
病房的門突然被撞開。瑪佩爾重新走了進來,在看到還活著的俞斯墨時微微怔了一下。
其實她們這個團隊早已做好了俞斯墨死後接手大腦的準備,只是帝鈞一直不同意這麼做,她作為帝鈞的第一鐵忠,自然表面上也不同意。
只是,俞斯墨把呼吸機里的氧氣換成工業氧這種事,她終究還是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改變主意了?」女軍官的聲音淡淡,並沒有因為計劃出現意外而不甘,「如果還想活著,除了變成『新人類』,成為生化機械生命也還可以再續命。」
他其實不是必死的,只不過轉化後的他還能不能稱之為人類就不一定了。多少人被轉成新人類前,信誓旦旦自己不會吃人?又有多少機械人曾經想轉化後勇敢作戰,最後卻以自己是「新種族」為由叛變。
所以他們這些帝鈞一派的有志青年,即便是死也不想轉變。
俞斯墨平靜地注視著她,心電監護儀的波紋越來越平緩,像慢慢退潮的海浪。
「不是還有DH-62嗎?」少年科學家輕聲說,「我打幾針吧。」
瑪佩爾擰眉,「那只是透支身體機能的試劑,等效果結束,你會死得更快。」
「我只活幾天。」少年滿不在乎地笑了笑,「還有點事沒處理。」
「什麼?」
「找到米蘭格蘭特。」少年眉眼忽然沉了下去,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
瑪佩爾更不理解了,「他的思想
太過極端,如果用他的大腦,後果無法預料,這些咱們不是早就討論過了?」
「我不是要用他的大腦。」少年忽然又看向窗外。
床邊的加濕器噴吐著白霧,在病床周圍形成朦朧的屏障,讓少年的身影時隱時現,仿佛隨時會消散在這片霧氣中。
良久,面向窗外的少年才緩緩道:
「我是要為一個人,殺了他。」
……
當盛安重新感知到重力時,發現自己站在一片麥田裡。金黃的麥穗在風中起伏,遠處有座高聳入雲的教堂,彩繪玻璃在夕陽下像燃燒的寶石。
這是哪裡?還是中心世界嗎?
盛安感覺自己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先是好好比著賽突然被莫斯傳去異空間,然後這又是給她干哪兒來了?
等等,不對,教堂?
教會?
難道她已經從中心世界出去了,現在是她本人的身體?
盛安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跟她躺入休眠倉時並無區別,可也不能證明她已經出了中心世界,回到了現實。
畢竟這裡很不對勁。太安靜了。沒有蟲鳴,沒有鳥叫,甚至沒有風吹過耳畔的聲音。
她低頭看了眼掌心,那隻半融化的懷表倒是還在,懷表里的「神明之淚」正在劇烈震動,懷表的表面浮現出細密的裂紋。
「終於來了。」
聲音從背後傳來。盛安轉身,看見一個穿白袍的人坐在稻草堆上,看不清臉。
但這種熟悉的裝逼感……
「安斯艾爾?」盛安垂在身側的手指忽然纏繞上了電弧。
那人似乎是笑了起來。
這個舉動讓他的身體突然變得像劣質的全息投影,開始不停地閃爍。
「或者說,你可以叫我……」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白袍人就瞬間出現在了盛安的面前,離得極近,近到盛安條件反射地轟出一拳。
只可惜那人好像就是投影,身體閃了幾下就沒事了。
白袍人隨意地越來越貼近盛安的臉,盛安忍不住皺眉,後退了幾步。
他又非常欠扁地笑了。
「你也可以叫我米蘭格蘭特,雖然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叫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