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門廊陰影里,姚如意才站在原地,忍俊不禁地低低笑出聲來。
她攤開自己的手掌,在眼前翻來覆去看了看,指尖仿佛還殘留著他衣料柔滑的觸感,和他胸膛灼熱的溫度。她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唇邊不自覺又漾出一抹笑意。
她方才好大的膽子啊!
不過,好似就在她自己邁出這一步後,她竟像邁過了一道無形的心坎,她之前還不確信、更不知自己能否在書中的世界如此愛一個人。還總會因他一個眼神、一個舉動便手足無措而輾轉反側、陷入迷惘。
如今,心頭那點安穩下來的喜悅,隨著院子對面灶房裡隱隱傳來的、他刻意放輕的、略顯忙亂的動靜,而變得更清晰、篤定。
是嘛,怕個錘子嘛。
姚如意又驕傲地叉起腰來。想這麼多作甚?喜歡一個人又不丟臉,何況他是那麼好的人。再這麼扭扭捏捏下去,她自個都快受不了了!
如今這麼不破不立倒也好了。
勇敢邁出去,也想通了,她又找回了對自己的掌控感,姚如意只覺一身輕鬆舒爽,懷著這般的心情,也忙去灶房看看。
林聞安哪像是會燒飯做菜的樣子,可別把她灶房炸了。
沒曾想她走到灶房門口,林聞安竟做得好似有模有樣的。
她便饒有興趣地倚在門邊瞧著。
望著灶台前那個忙忙碌碌的身影,姚如意的眼尾漸漸彎了起來,唇角也不自覺地往上揚。
與這灶房、鍋台都格格不入的高大男人身上還穿著寬衣大袖,但袖口已用攀膊高高挽起,露出了一雙線條結實的小臂以及修長瘦白的手。
長腿寬肩窄腰……硬朗線條往裡凹折進去的腰間,繫著她的粉白碎花布……眯眼兔子圍裙。
姚如意想笑,卻又覺著他身上那總是疏離淡漠、令人感到遙遠的天才之感,這一刻竟被一種居家人夫的氣息替代了,讓她心口莫名發燙。
只見他從陶瓮里舀出一勺豬油,往熱鍋里一淋,滋啦一聲,香氣便冒出來。接著洗了蔥,切得細細的撒進去,很快便炸出了蔥油香。
他又轉身從竹籃里拿出幾個鮮雞蛋,蛋皮在鍋沿上輕輕一磕,蛋白裹著蛋黃滑進鍋里,沒一會兒便在滋滋油響中,瞬間鼓出了金邊。
他動作松鬆散散,一手往筐里丟了蛋皮,一手持著鍋鏟翻蛋。
姚如意瞪大了眼,看他如此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她簡直難以置信。
心裡都犯嘀咕。她原以為像林聞安這般讀了好些書的君子,該是連灶房的門朝哪開都不知曉的,沒想到他此刻站在灶前,竟如此熟練。
這時,鍋里的水開了,他拿起剛剛用熱水泡軟了些的粉干,往水裡一放,蓋上蓋子燜起來。粉干若沒泡夠時間,便得煮久些,直到煮軟。他時不時掀開鍋蓋,用筷子輕輕攪動,讓那米粉在水裡舒展開,不要黏作一團。
因長得太高,這灶台台面對他有些矮了,他還得時不時費勁地彎下腰,一臉嚴肅地湊近鍋邊觀察爐灶里的火候,火光映亮他的面容,姚如意見他鼻尖上被火氣熱得沁出細細的汗珠,卻也顧不得擦。
方才或許還有些旖旎氛圍,如今姚如意看林聞安這神色,便知曉他毛病犯了,他這表情和他處理公事、畫火器圖紙時一模一樣。
很顯然,他現在正一心鑽研如何煮米粉了。
果然,天才有天賦是其次,其實他們就是做任何事都容易專注認真,哪怕是煮碗清湯粉。
不過林聞安的確是不同,這個世道,即便是林司曹這般的小官或是孟員外這樣的富商,都是講究「君子遠庖廚」的,故而英嬸子在家時才會那般忙碌辛勞,她生的還都是兒子。
除了小石頭,如林維明幾個大的孩子讀了書回來,也鮮少會有意識要替母親分憂幫忙燒飯做菜的。
這不是他們生性不堪,而是自小便沒有人教他們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