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誰也不知老天爺想要如何捉弄人的命數。
程娘子苦笑:「有時真不是當娘的不疼女兒,也不是當初看走了眼。起初那人定是好的,情分也是真的,只是人啊,漸漸的都是會變的。千年來便是如此了,詩經里的《氓》,不也是起初男女真摯地相戀相愛,最後女子卻被辜負,所寫下的泣淚之詩嗎?」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婚姻不算是一輩子的事,可女子若要掙脫重頭來過,談何容易?甚至好些女子,沒有如俞嬸子般強硬的娘家,或許連掙離的勇氣也沒有。
「日後小菘大了,到了要擇選夫婿之時,我一定要告誡她,什麼事兒都可以急,唯獨終身大事急不得。男人的甜言蜜語聽不得,真心更不能輕付。若是因此拖成老姑娘也不打緊,我情願養她一輩子,也不要她受苦。即便是不慎錯過了好姻緣,那便錯過了。寧願錯過,也不要錯付。」銀珠嫂子狠狠地啃著蘿蔔,如此斬釘截鐵地說道。
姚如意回想到此,便略微明了了。
今日孟慶元如此真情流露,或許真相便只有一個!
名偵探如意推了推鼻樑上並不存在的那副眼鏡,大膽猜測道:據悉,九畹的前夫家就在外城,那她守寡那幾年,會不會與同樣也還住在外城的孟三曾相識過?只不過,不知為何,她還是選擇嫁給了別人。
兩人不僅錯過,也終究錯付了。
正胡思亂想著,忽覺腰間微癢。她終於想起自己兜里還有隻鳥!這才連忙將還窩在兜里,正生氣地啄她腰帶的彩毛鸚鵡拿了出來。
宋時的鸚鵡多是緋胸鸚鵡,個頭不大,羽毛綠色格外明亮,像春日新發的竹葉般。腦袋是灰藍色的,一胸脯胭脂色的絨毛,尾羽梢兒又帶著點藍兒,渾身上下鮮亮極了,故稱為「五彩鸚鵡」。
這種鸚鵡生得圓頭圓腦,極可愛,捧在手裡,也不鬧騰不掙扎,就用兩隻黑豆眼盯著你瞧。聽俞嬸子說,這鳥兒是俞叔從殼裡剝出來親自餵大的,一直是手養馴的。且俞叔自小便壓它的性子,又時常帶它出門當值,早叫它習慣了喧鬧吵嚷與人多的環境,如今放它走,它都不會走,飛一圈,只要吹個哨就會立馬飛回人的肩頭。
姚如意嘗試著學著俞叔的模樣,把鳥兒馱在肩頭,它竟也真不見外,乖乖地站在她肩上了!
她又嘗試輕喚了聲:「好寶兒?」
這鸚鵡一聽,果然張嘴便罵道:「殺才!」
姚如意:「……」得,自找的,還是別叫它名字了。
取了俞嬸子給的鑰匙,進俞家院子裡看了圈,俞叔養的花草大多都是各品種的蘭花,蘭花是不需時常澆水的,俞叔出門前應該澆過一圈了,大半盆裡頭的木屑苔蘚都濕著呢。
蘭花太嬌,瞧著該挪進暖房的也挪了,姚如意便沒動手去打理。只取了那小鸚鵡日常的吃食,又給俞家其他竹籠子裡養的畫眉、鴿子、百靈都添了水和食,最後取了個鳥架子和鳥食陶罐,便馱著好寶兒回自己鋪子來了。
在鋪子裡尋了個掛油燈的木楔子,把棲架架上,再把這位暴脾氣的好寶兒擱上頭,倒上食水,便算安頓好了。
她這才有空坐在鋪子裡的軟墊搖椅上,翻翻帳本,喝喝茶,偶爾瞥一眼架子上的鸚鵡。
好寶兒有了它熟悉的木架和食盆,邁著小爪,在木架上左右漫步了會兒,喝了喝水,嗑了幾顆瓜子,便安靜了下來。
倒也不難管呢。
姚如意又將目光收回手裡帳冊來,記了會兒帳,聽院子裡姚爺爺似乎歇午晌起來了,她伸頭一看,姚爺爺打著哈欠,撓著腦袋走出來,身後跟著一排也正打著哈欠的小狗孫兒們,人和狗一個個眼皮都還耷拉著。
她看著姚爺爺帶著狗兌了盆溫水洗臉,自個擦完了,還挨個給也陪他睡得睡眼惺忪的狗們擦臉,連狗耳朵都仔細抹了,看得姚如意心軟而溫暖。
如今這三隻小狗都給姚爺爺管了。
汪汪麼,雖是同狗一起長大的,性子也比其他貓親人,但它到底是貓,漸長了些脾氣,貓那獨行俠和睥睨眾生的氣質便又冒出來了,與它那些狗兄弟們早已不常在一塊兒。它平日裡都在鋪子裡溜達,要麼睡貨架上,要麼睡來吃小吃的學子腿上。
姚如意甚至白天都不怎麼餵它了,因為給汪汪吃的學生實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