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從紹興回來找溫行川例行稟報公事,就被安排了這個活。
「二爺你怕個什麼?真有劫法場的,第一個死的是我吧!」王曄在刑場時就這麼講。不知是安慰冷元朔還是安慰自己,現在他是越說越委屈,「我又不可能殺了你,真殺了,皇帝表哥得第一個殺我!」
在刑場舉斧頭前,王曄本是做足了心裡準備,但還是被這個在鬼門關討生計的任務嚇到差點失了從容,再之後便是佩蘭突然出現,射向自己的飛箭似乎比預想的遲了一瞬——
「姐姐,你怎麼這麼衝動啊!」王曄說完冷元朔,轉過頭來數落佩蘭,「我們老少爺們都怕的事情,你姑娘家家的突然跑上台,不要命啦!」
「哎呀行啦,少說兩句吧!吵死了!」林珈珞推了一把胡言亂語的王曄讓他靠邊站,再摸了摸佩蘭的鵝蛋臉,把她的眼淚擦掉,回身與冷元朔說,「你這兩個姑娘不白救,今兒蘅姑也趕來想救你,硯齋,我認佩蘭當女兒。」
冷元朔招招手,讓佩蘭站進些,緊緊握著她的手。「謝謝你,孩子。」
佩蘭屈膝跪在冷元朔的腳邊,心裡酸酸的。她今日與冷元初想到了一處,是真的什麼都不顧了,只想用她的命換二爺的性命。
這幾日,溫行川讓她住在葉駿的家裡。
葉駿平日裡不與母親談公事,是以佩蘭也不知道宮裡發生了什麼,每日在誠惶誠恐中到處打探消息,結果等來的,是冷二爺即將被押赴刑場、公開問斬……
佩蘭看到冷元朔腳踝有傷,站起來準備去尋藥箱:「二爺,我幫你換藥。」
「不用了。」冷元朔知道佩蘭好心,擺手示意,「都是小傷,不礙事。」
但林珈珞已經把藥箱提過來,和佩蘭講話的語氣完全當成自家人,「過來搭把手,給你爹上藥。」
「嗯。」佩蘭快步迎上來,接過藥箱,熟練取出瓶瓶罐罐。
一旁的王曄看著冷二爺這一家倒是溫馨,嘟囔一句「沒人在乎我死活」,走近些繞到冷元朔身後,幫他脫下沾滿灰塵的囚服。
「說來在三牌樓,我好像聽到蘅姑喊我爹了……」冷元朔試圖向妻子確認,應該沒有聽錯。
沒人搭理他,但冷元朔已經在壓著唇角,沉浸在喜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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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小花園裡,溫行川見冷元初神情呆滯,以為她今日被嚇壞了,撫著他的手低聲安慰道:「今日在三牌樓,朕抓到了冷興茂手下的人,就是小時候當著你的面,想殺朕的那些殺手。」
溫行川不敢提宮變之事怕驚嚇到妻子,但也想讓妻子知道今日的安排有收穫,讓她不要為冷元朔尋死覓活,「你二爹沒死,但朕有件事情想請你參謀。他是冷興茂的兒子,但冷興茂又是大燕的仇人。冷氏宗族,你覺得該怎麼定罪?」
冷元初耳尖動了一下,轉過眼眸看向溫行川。一雙杏眼灰濛濛的,完全不復往日的美麗。
冷元初粗略思量便瞭然,宮變想殺她的是冷興茂而不是溫行川。但剛才她偷聽到魏嫆與林婉淑促膝而聊,說她是冷興茂的女兒,一點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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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嫆查到真相後,甚至都沒來得及去天牢和冷元朝,驚恐入宮找林婉淑這個同齡人求解。
她這幾日要手下人四散尋找邱馥生女時的接生婦。本以為會費很大的波折,去證明一個荒謬到完全不可能的事實。
但,當那個四十歲戴著頭巾的婦人得知她的身份後,立刻跪在她面前。
「當年國公夫人受驚早產,與秋家少夫人臨盆趕在了一起,可是國公夫人的孩子生下來時已經沒了呼吸。我們實在是怕國公大人降罪性命難保,一起做主調換了孩子,再往後的事情,我們就不知道了……」
當年,冷家跟著的侍產嬤嬤突然遭遇主婦早產之事,向同樣候產的秋家借了接生婦,可這早產的孩子難活,諸位婦人怕得罪冷家,為此事甚至立了生死狀,哪怕秋家後來傾覆,都沒有與任何人講……
魏嫆讓這個婦人與其他還活著的接生婦對峙,諸位都在驚恐中承認了此事。
調包,又被投下瘴丸,最後活下來的,還是冷三小姐,冷元初。
半刻時辰前,魏嫆登門求見,林婉淑本不想見她,隨後魏嫆便闖進慈寧宮。
林婉淑看魏嫆來勢洶洶,只道打不過這個親家躲還不行,又被魏嫆按在桌前。
「瘋了,這個世界瘋了!」林婉淑聽完魏嫆所言直接暈了過去,被華一按著人中叫醒後,嘴裡只念叨這一句話。
「所以,冷興茂當年要殺哀家兒子,我又逼迫他娶了……都是我的錯,我就不應該讓他們成婚的……」林婉淑話沒講完便猛烈咳嗽,再難講下去一句。
冷元初正是聽到這些後,神情恍惚走到亭子裡,任由這裹挾寒意的春風拂過她蒼白的面頰。
「我該怎麼辦?」冷元初蜷縮在溫行川的懷中,雙目無神。
溫行川不知道這突如其來的真相,只知道他的妻子比他還要執拗,說去救冷元朔,翻牆也能逃出仰止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