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舉多得?」
溫行川擰著眉聽完這些狂悖人倫的言論,想起在爆炸之中無辜慘死的江寧百姓,遽然起身,拿起一旁懸掛的鏈鐵向著韓秉抽去。
「皇帝要是打爛我這張嘴,有些真相可就聽不到了。」韓秉被呼嘯的鐵鏈抽到臉頰破裂,嘴角驟然出現豁口,但他似乎毫不介意,笑得發癲。
他繼續說道:「皇帝可知,永康七年殺你的,就是冷公,只不過那個人做事不行,讓你逃過一劫。」
溫行川垂下手,握著鐵鏈站在一旁,目光凜然。
不用韓秉講,他也能推斷那場令他往後十幾年都在重複的噩夢,就是這個奸詐佞臣所為。
「陛下想不想知道前因後果?」韓秉莫名亢奮,眼球凸起,像是中了什麼藥。
溫行川轉了轉手中的鐵鏈,還是坐了回去,一雙鳳眸死死盯著他,仔細聽起他接下來講的每一句話。
「這個故事可要從建元時講起。」韓秉道,「當年你那先帝祖父殺了他妹妹徹底掌控大燕全部的軍權後,諸位建國功臣再無異議,徹底臣服於他。」
前朝末年割據勢力蜂擁而出,溫裕身旁所謂的謀臣良將,暗藏的心思可不單純是效忠一個自北幽起家的小國之主。只不過溫裕聽從冷興茂的意見,先用重金誘使這些人集結兵馬,侵吞異類,承諾等到一統江山,再與這些諸位同道者坐下來,烹羊宰牛,詳談封地與分權。
「只不過功成之時,你爺爺把自己的手足兄妹都殺光,再拿下幾個居高位的權臣武將家族,目的就是為了震懾住他們,保全他的地位。」
溫行川薄唇微動。想到魏嫆的母族彭城衛家,便是因溫裕鞏固皇權而枉死在封功銘德的前夜。
再往後,便是他的阿公阿婆……
年輕的帝王終究是未發一言,繼續聽韓秉說下去。
韓秉似是在說一個驚天秘聞,語氣壓得甚低:「冷公當年交了手裡的兵權換了在大燕全域商貿通衢的權力,再加冷氏宗族本就有錢莊祖產,很快就成了威震江南的豪門大族。
那時邱氏年四十歲,突然懷了孩子,冷公甚是高興,在聚寶門外斥巨資興修長干寺,就是為了給這個得來不易的孩子添福。但冷公後來發現,邱氏與她的老相好通了奸,邱氏知道這件事暴露後受驚早產。」
溫行川問道:「倘若真是邱氏做錯,以冷興茂的脾氣,應該早對她動手了吧?」
韓秉垂著首笑道:「冷公對邱氏如何外人不好置喙,但我們都知道,對那孩子血脈的猜疑從未停止,所以把那孩子丟在溧陽借養在秋氏宗族,對了,那秋家,就是陛下皇后的母族。」
「朕知道。」溫行川冷冷回了一句。
韓秉接著道:「所以冷公在永康七年與先帝就那些港口產生爭執時,想出了一個辦法。
冷公這人做事從來都是一箭三雕,他安排了人,先去溧陽把那冷三小姐接回江寧毒死在眾人面前,再栽贓給你的祖父。
冷公在朝中有眼線,打探到溫裕動了害死他『孩子』來逼他知難而退的想法後,就用盡辦法竊來先皇后用的毒藥配方,再去那南詔買藥草,弄出兩個瘴丸。對了,那些糖丸,是我給的那個冷三小姐。」
韓秉不再看面前這位年輕帝王的複雜神情,自顧自沉浸在對冷公狠辣籌謀的敬佩中,語氣里遮掩不住溢贊:
「再之後,他向大燕的百姓散播先帝不仁的名聲,與此同時再派我的同僚對你下了手,就是為了告誡先帝,你不仁我也不義,別以為他冷興茂沒本事殺皇孫。
陛下你是先帝孫輩的獨苗苗,所以先帝恐懼了,把港口讓給了冷興茂。這樣一來,冷公得了利,毀了先帝在民間一貫而來的仁君名聲,又摘了頭頂的王八帽子,一箭三雕。
至於誤傷到秋皇后……這件事在冷公意料之外,但那時秋家已被他派人屠得一乾二淨,留這個小姑娘,大概是他心裡還有一點仁慈吧。」
「好一個仁慈。」溫行川盯著韓秉,冷寂逼問:「秋家也是被冷興茂殺的?」
韓秉回道:「自然,因秋郅秋菻違逆冷公的意思。
他們和我一起受的訓練,後來想金盆洗手,嗐,這兄弟倆可是想太簡單咯。冷公要他們殺害他的手足弟兄,做了這種事,註定要被滅口的,所以當年我藉口兵營事務繁多沒有空閒抽身,沒領那任務。
不過話說回來,與冷公做了金錢交易的,要麼自己死,要麼連著家人一起死,哪有逃得掉的。」
「所以你們能從冷興茂那裡獲得什麼利益,能為他忠誠至此,連命都不要了?」溫
行川強忍著情緒,問道。
「利益?共享天下就是最大的利。」韓秉講話的語氣突然充滿了鬥志,「冷公最後悔的,就是當年與先皇交換的是財權而非兵權。他枕著萬貫家財後,就想擁有更多的,比如江山。」
韓秉講話間向天拱手:「冷公是商業奇才,只用那一點點權力就做到大燕第一富商,這要是坐擁整個疆域,一定能成這寰宇最強大的帝國,我們這些人扶持他,不求個人小利,只為天下大同,萬民共利也。」
溫行川抬手扭動下發僵的下顎。
「萬民,就不包括無辜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