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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了最貴的清蒸鰣魚、紅燒河豚下酒,再敞開肚皮吃下蟹粉獅子頭、清燉雞孚。

冷元初吃著吃著,鼻尖酸澀,眼淚大顆大顆掉到碗裡。

有很多事情早有端倪,是她被情蒙蔽雙眼,不斷為溫行川和她自己找台階下。

剛入王府,她要配合溫行川在親王妃面前假裝夫妻恩愛。

歸寧前半個月,父母便已回到江寧。

是溫行川在妻子重病時尋女人,理虧到一定拖到她臉色健康,才肯帶她回門,裝出好女婿的樣子。

又要在她堂哥面前,裝作他很關愛妻子的姿態。

被他誤解、被胡嬤嬤一眾人欺負,被父母責罵,所有受過的委屈,她能忍,只因她喜歡他。

現在她累了,不想這樣過下去了。

冷元初就著一塊沾滿紅滷的脆皮烤鴨把碗裡米飯吃盡,感慨這家金陵宴果然名不虛傳。

說到底,還是王府的飯難吃啊。

佩蘭一直緊張小姐的精神狀態,從來活潑開朗的小姐,來江寧府這短短半載,說句犯上的實話:

仿佛靈魂被抽離,只剩下一具毫無生氣的軀殼在遊蕩。

佩蘭傷了心,坐在桌前吃不下去,冷元初乾脆利落幫她夾菜盛湯。

「快吃,吃完我們去把李昭漪接進王府。」

-

璀華閣外,郡王近身侍衛葉駿在來回踱步,看得暗衛欒七頭疼。

「你真夠膽,王妃的信都敢截。」

葉駿示意他小聲點,「王爺剛娶妻時就說,要我們盯緊王妃的動向和書信。」

「你個呆頭鵝,那時王爺擔心娘娘是細作,現在看王爺提及王妃眉目舒展的樣子……」

「在說什麼?」

郡王嚴肅的聲音傳來,二人俱是心肝一顫。

葉駿將郡王妃的信雙手奉上,弓著身子,心頭也吃不准郡王會不會罵他。

直到那蟠龍皂靴消失在視野里,他才鬆口氣。

-

璀華閣最深處獨屬於閣主冥想的房間裡,溫行川打開天窗,點燃一支沉香,以降魔坐姿靜思。

天窗吝嗇篩下幾縷光線,照在溫行川深邃的眉眼上。

山脊般聳立的鼻樑在面頰一側落了長長的陰影,晦暗難測。

手中捏著的,是冷元初親筆寫下的信。

「請堂兄速來寧,勸父母同意和離,助元妹脫離苦海,切切為盼。」

確實是冷元初親筆寫的,與婚前那封求娶信同樣的粟米小楷,工整,直抒胸臆。

讓他輕鬆讀出冷元初的訴求,一如彼時急迫嫁給他,今時她又要迫切和離。

和離?

溫行川沒忍住攥緊手,信紙瞬間皺成一團。

片刻,溫行川發出一聲喟嘆。

的確該結束這突兀且荒唐的夫妻關係了。

溫行川看向滿室氤氳的青煙,源頭的微火正在一點點吞噬細香。

香灰殘喘不得,跌落爐內,悄無聲息。

作為皇帝器重的儲君,溫行川自幼時起,在朱牆內,在皇祖父身側,埋首卷帙浩繁的典籍中,孜孜不倦學習帝王之術。

唯一存疑的,便是情慾之辨。

許是親眼見過母妃傷心的淚眼,他希望此生在婚姻上不負己,不負人,亦不干擾他的政事。

但娶冷元初,背離他全部的思量。

溫行川再點起一支清香,幽深莫測的黑瞳直視那兩縷青煙相纏,難捨難分。

前年弱冠時,皇帝不顧他反對,著手挑選宜室女子做他正妻。

他被正言告知,帝王有三宮六院,正室只要能協調後宮眾生便可。

但他接受不了,躲到長干寺跟在宗泐老和尚修行一段時日後,知道了人的情和欲是分離的。

動欲不一定生情。

但對於他溫行川而言,至臻的愛情在愛欲之前,才是他追求的夫妻情深。

但如今,冷元初已是他的欲。

那日情亂,腦海里獨剩下她,哪怕兩個時辰藥勁褪去,他依然不捨得與冷元初分離。

直到東方既白,才充實著擁她入眠。

清醒之後,他才意識到太過用力,弄疼了無辜的冷元初,亦亂了他的恆心。

他試圖克制,可此後種種皆在昭示,他對冷元初的欲望日漸加深,已在失控的邊緣。

昨夜,他很清醒,只與冷元初貼近一瞬,便要抑制不住。

可冷元初,那封信寫得明明白白,不過是陰私的冷公牽制他的一招美人計。=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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