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左見鳴脫力的身體跪在它身前,顫抖不停的手擰開修復噴霧,直接將裡頭的液體通通倒在那些創面。
淚水和修復液一同砸在根上,毛毛草半闔著眼睛,灰白色的瞳孔隱隱映出少年崩潰失意的神情。
出生以後,還沒有看到過見見哭……毛毛想伸手碰碰他的臉頰,但是它的手也癟了下去。
「毛毛——」
左見鳴啞著嗓子,喉嚨痛得好似小刀緩割。他小心翼翼捧住它垂下來的手,軟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
損毀的根系吸收了修復液,枯萎的速度有所減緩,但終究是杯水車薪。
再不做些什麼的話,毛毛就會死。左見鳴意識到這點,繼而絕望地意識到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他不是御獸師,他沒有覺醒,沒有御獸空間,不能將毛毛草收入空間減緩傷勢。
甚至因為身處秘境,他連送毛毛草去醫院也做不到。
他什麼都做不了。
「草……」毛毛力道極輕地蹭了蹭他的手。
左見鳴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
毛毛即將死去這個事實猶有千萬斤重,結結實實地將他壓得喘不上氣。他低下頭,濕漉漉的臉頰貼上毛毛草癟塌的身體,細細的絨毛依舊輕柔地撫著他的面容。
心跳變得又慢又輕。
就像最開始它還在蛋里的時候,心跳也是又慢又輕。左見鳴記得自己是如此期待它的降生,現在又是如此懼怕它的離去。
毛毛草吃到了左見鳴的眼淚,它模模糊糊地想:原來人類能流出這麼多這麼多的水。
……別哭啦,快處理你的傷口吧。
那些流淌的組織液帶走了它的能量,它沒有力氣說話,它只是注視著左見鳴,這個自己出生時第一眼看見的人類。
照顧它長大的人類。毛毛想要自己徹底死亡的前一秒,也依舊看著他。
好可惜。見見說過等他們出去後,要一起去找爺爺奶奶的。
但是我沒力氣啦。
……不好意思哦。
毛毛草努力睜著眼睛,它眼瞳的顏色越來越灰,顯得黯淡無光。
「不要死……不要離開我。」
左見鳴哽咽著,眼白因壓抑的情緒染上紅色,所有的痛苦都壓抑在喉嚨中,宛若撕裂般的痛楚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他打開培育屋,一遍遍點著那個黯淡的進化按鍵。
【缺少進化道具,目前不可進化】
顫抖的流血不止的手觸碰著根系,想要將其塞回毛毛草的身體裡。
【缺少進化道具,目前不可進化。】
如果當時我跟他們走,你是不是就能在秘境裡活下來?
【缺少進化道具,目前不可進化。】
不要死。
被劃開的身體無論如何也沒法收攏回去,組織液還在向外滲出。
【缺少進化道具,目前不可進化。】
是我沒做好,我要是再謹慎一點,要是跑得再快一點,要是再強大一點,你就不用來救我了。
左見鳴的淚水將脖頸都打濕,他哭不出聲音來,心臟仿佛被凌遲得支離破碎。
雙手捧著根系,儘量地往毛毛草的軀體裡塞,但還是塞不下,還是容納不了。原本屬於身體的一部分,現在卻宛若成為身體的排斥物。
左手心被獵刀捅出的血洞不停流血,同綠色的組織液交織流淌。
本就痛到麻痹的左手,又傳來一股螞蟻撕咬般的觸感。
那些還未徹底灰敗的根系悄悄扎進血肉里,吮吸血液。
因失血過多而面色慘白,透過皮膚幾乎能夠看清血管的顏色。但左見鳴的眼睛卻一點一點亮起來,火光隔著一層水霧,在他眼底搖曳著漲高。
紮根。
還可以紮根,毛毛還可以吸取能量。
人類怔怔地笑了,疲乏不堪的聲音帶著撕裂感:
「毛毛……你等我。」
他捧著尚且還有溫度的毛毛草,一點點將它收攏在懷裡,踉蹌著走到刀疤臉的屍體旁。燃燒不停的火煙瀰漫,將年輕人本該稚嫩的臉龐修飾得轉折生硬。
失血、疲倦、燙傷,身體早已瀕臨極限導致的視線模糊,左見鳴跪在地上,單手摸索著那把獵刀,鼻尖滿是汗液。
手指觸碰到鋒銳刀鋒,上面沾著的血粘膩又冰冷。
他握住刀柄,選擇自己的左手開刀,用力割開小臂的皮膚,血液大股大股地往下流淌,被他湊前滴在毛毛草的根繫上。
好溫暖。
毛毛草發出微弱的聲響,垂下的葉子耳朵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左見鳴盯著它的根系看了很久,又或者只是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