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淨水長老阻攔道「善祭未啟,您應當隨我等入堂,重啟儀式。」
明宗皺眉,他自參與這場祭祀,屢遭不敬,這老頭子國師之名早已有名無實,竟還敢管控他的行為,真當他軟弱不堪!
明宗怒火直升天頂,卻不能大肆布眾,不過低聲道「長老,聖主連天都敢質疑,還怕這場雨嗎?想他定能翻手為雲,又何必重啟善祭。」
言畢,瞥了一眼搖籃中的嬰兒道「想來,也不必獻祭無辜性命,去代你聖蓮道,去敬謝什麼天恩吧!」
說罷,明宗離開祭台,整場祭祀被迫中斷。
沈懷一他跪在坍倒的祭台前,隨風凌亂。
滿心都在想,完了,完了,徹底完了。
聖主要完了,他這個犯錯的引子,也要完了。
然而,他看見聖主施施然回首,向他頷首,輕飄飄對視。
他帶著幾分歉意,可眼裡分明在笑。
明宗重視且恐懼擔憂的,自始至終只有一項。
權利被撼動。
第93章
見識過愚昧百姓盲目的信服, 明宗的確心懷憂患。
自古以來,天災之下人心惶惶,哪個在天罰之下, 不是謹而又謹, 慎之又慎?
可今日, 活在大別王朝庇護下的子民,竟然在他這位君王面前,無度包容聖主此等行徑!
而他身為君王, 竟然只是乘上聖主東風,順帶被他的子民手捎帶上誇過兩句而已!
明宗倍感不安,命人將獻祭雙童還與其親, 回到御宮後,滿心反覆斟酌如何發落聖主。
相國一步不差, 緊隨左右,時刻等候難做決斷的明宗,開口索問他的意見。
他很快等到了這個機會。
「相國認為,孤當如何決斷?」
「祭祀不成,聖主一再觸怒天威, 依臣之言......」當即斬首。
相國當然只想往死里整歌沉蓮,哪怕賠上外甥孫也無所謂。
但是聖主名望尚在, 百姓必然不滿。
想到他對外甥孫懲罰, 相國不得不轉圜道「聖主既然不知錯漏,不如先行下獄反思, 待百姓目睹天災懲罰, 而由陛下處理妥善災況,復定聖主之罪。」
明宗略一沉吟,點頭道「嗯, 如此甚好,便交由相國全權安排。」
「臣遵旨。」
相國得了口諭,立馬吩咐刑部尚書祈恆,動作迅速,動靜隱秘,將聖主以及沈懷一,一同押送刑部。
對於刑部來說,押解聖主,可不是什麼好差事,一旦走漏風聲,弄不好要被百姓遷怒,集結反抗刑部也說不定。
更離奇的是,聖主還沒押解到刑部,日頭竟然放了晴。
刑部尚書祈恆倍感緊迫,親自恭候聖主。
他並非聖蓮道道生,更由相國一手提拔,嚴格意義上來說,隸屬相國一黨。
可祈恆面對歌沉蓮卻不敢輕蔑。
像刑部這種司法部門,在同僚未坐實罪名之前,通常不會輕易翻臉。
權勢能夠抹黑,也能夠抹白,即便坐實也有可能翻案,何況大別,除非確切謀反之罪,除此外沒有死刑。
只要活的夠久,說不定哪天迎來改朝換代,君王大赦天下,耄耋之年再被曾經監管的犯人使點絆子,得不償失。
因而,祈尚書一般避免直接參與審判,何況這位罪犯,他是百姓眼裡的神,代表貞潔大愛的慈悲聖主。
更何況,罪狀只堪堪一筆,擾亂祭祀秩序。
官場最怕交敵,他不敢輕視,唯恐得罪。
進入刑部大門,歌沉蓮毫不擔憂,徑直提筆落字,沈懷一心如死灰,也跟著簽定罪狀。
祈尚書收了罪書,正欲落章,看見聖主字筆,微覺驚詫「聖主大人筆跡,信官甚覺眼熟。」
這話說起來,頗有故意套交情的嫌疑。
聖主並不在意他的目的,微微頷首道「祈大人,接下來,還有什麼,需要草民配合?」
「聖主大人放心,信官已經命人收拾出上好牢房,準備好酒好菜,在離開之前,一定令聖主感到關懷備至。」
「多謝。」
「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