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明天中午迪桑塔會當眾羞辱他,會大肆宣揚他的「單戀」,讓他淪為眾蟲茶餘飯後的談資笑柄。
他都知道。
凱因斯:「好的,閣下,明天我——」
啪——
通話戛然中斷在沾滿血的手掌下。
濕漉漉的手掌按在終端上,握著凱因斯的手腕,失控的力道帶著凱因斯一同顫抖。
卡利西爾:「別向他低頭……」
沙啞的嗓音像斷了弦的琴音,絲絲刮過凱因斯的心臟。
卡利西爾:「他對你不敬……你應該扯下他的舌頭……」
凱因斯能感覺到溫熱的血液順著兩人的皮膚黏膩地交纏,像是某種無聲的控訴。
凱因斯急切地詢問著狀況:「卡利西爾,你現在怎麼樣?」
卡利西爾沒有回答,只是將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沉重的喘息里夾雜著壓抑的痛楚。
凱因斯明白他現在承受的不止是肉/體上的痛苦,還有創傷引起的精神海暴動。
手腕上的終端又震動起來。
凱因斯知道那是迪桑塔憤怒的質問,他必須儘快安撫好迪桑塔的情緒,才能讓卡利西爾有一條生路。
但,
卡利西爾的手掌還按在他的終端上。
凱因斯:「別怕,再堅持一下,等明天到迪桑塔那裡就好了,他會為你做疏導,你——」
卡利西爾:「別去!」
卡利西爾低啞的吼聲打斷了凱因斯的話語。
卡利西爾的手指深深掐進凱因斯的皮肉,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確認他的存在。
卡利西爾:「別去他那裡……」
卡利西爾的聲音嘶啞得幾乎失真。
凱因斯以為他是害怕雄主會因今晚的事降罪他,但卡利西爾卻堅持用斷斷續續的氣音說著。
卡利西爾:「別給他……羞辱你的機會……」
凱因斯一瞬啞然,沒想到卡利西爾在意的竟是這個。
凱因斯:「我不在乎他們怎麼看我……」
卡利西爾:「可是我在乎!」
卡利西爾猛地抬頭,暗金色的眼眸中血絲密布,像燃盡的余灰。
卡利西爾:「我不能允許——」
卡利西爾的聲音戛然而止,身體晃了晃,體力不支地栽回凱因斯的懷中。
但握著凱因斯手腕的手掌,卻始終沒有放開。
凱因斯:「卡利西爾……」
卡利西爾的狀態讓凱因斯的心臟緊縮,許久未體驗到的猛烈情緒,沖刷著他凝滯的經脈,挑撥著他緊繃的神經。
凱因斯:「卡利西爾,你先放開手。」
凱因斯強穩住心緒,努力尋回理智。
終端還在持續不斷地震動,金屬撞擊著腕骨,讓凱因斯有種緊迫的錯覺:
如果不能在終端震動結束前接通通訊。
那下一個震動起來的會是那隻漆黑的金屬頸圈。
而卡利西爾現在的狀態。
再承受不起一次懲戒了。
凱因斯:「我先同迪桑塔溝通一下,別擔心……」
卡利西爾:「我不會回去的。」
近乎力竭的雌蟲,氣若遊絲,卻又固執地下了定論。
凱因斯知道卡利西爾現在的狀態不正常,精神海暴動讓他的情緒極端而偏執,他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不知道這樣固執的堅持會帶來什麼。
凱因斯:「卡利西爾,你現在不清醒,你先把手放開。」
卡利西爾:「我很清醒!」
他很清醒。
他清醒地反抗了不可反抗的本能,清醒地回到了不該回到的地方。
他清醒地選擇了自己的結局。
即便要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卡利西爾努力地抬起手臂,環抱住凱因斯,最後感受著雄蟲溫熱的體溫,和胸腔內有力跳動的心臟。
卡利西爾:「凱因斯,我很清醒。」
他想要待在凱因斯身邊,哪怕只有今晚,哪怕只有此刻。
哪怕明天雄保會就要來審判處死他,哪怕下一秒他就會死於抑制頸圈的懲戒刑罰。
卡利西爾:「別讓我走,凱因斯,我想留下。」
但至少此刻,他見到了凱因斯,在凱因斯的身邊,在凱因斯的懷中。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
他很滿足。
終端的震動停下了,預料中的抑制頸圈並沒有亮起。
凱因斯猜測,迪桑塔大概以為他遭受了卡利西爾的攻擊,正在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