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家世雖不如杜夫人,那也是小富之家,家裡的鋪子有好幾家,吃穿是不愁的,能嫁給杜老爺為妾,也是因為所謂的兩情相悅,從小一起長大。
杜老爺即便對誰都無情,對這個寧姨娘絕對在心底留了一處地兒,這不,他一出杜縱的院子便去了寧姨娘的院子等著寧姨娘歸來。
此時,杜衡走在寧姨娘身邊,目視前方,眉頭擰成一個川字,收起了一貫風流不羈的樣子,當真有了幾分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躊躇半晌,他忽地問,「娘,家裡的生意最近越來越不好了,爹好似也沒什麼辦法,上個月,我去家裡的鋪子閒逛,瞧見了爹將鋪子整頓了一番。」
「在我看來,整頓的很是不錯,至少鋪子裡的東西很讓我有買的欲望,還送不少飾品什麼的,應當買的人不少。」
杜衡雖好色,卻有自己的底線,他是不拒絕不主動不負責的那種人,從不會主動去招惹誰,若真的遇到了心儀的女子,他自然要將人娶回家的。
若遇不到,玩玩也無妨,反正是自己送上門的,各取所需罷了。
況且,他現在沒玩夠,根本不會想著要成婚的事情,但他也有自己的抱負,在杜夫人手底下討生活有多艱辛他是知道的,叫寧姨娘為娘都要私下裡偷偷摸摸。
這讓他很不好受,表面上他放蕩不羈,傳出不少好色的名聲,實際上,他每次去鋪子瞎逛都會仔細注意鋪子裡的走向。
尤其是名下的幾間鋪子,瞧著和以前沒什麼區別,自他接手以來,已經慢慢有了轉變,生意越來越好。
杜老爺對他也比對別的庶子關注許多,不僅僅是因為對方是青梅竹馬生的,也因為對方在經商管理方面有著不一樣的天賦。
寧姨娘眉目溫和,聽著兒子說的話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好似什麼事情在她面前都不值得一提,她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問道,「那你看到什麼了?」
看到什麼?
杜衡想了想,如實道,「兒子看到買東西的人很多,不少平民百姓瞧見咱們鋪子賣的東西很便宜,都買了,但是」
說到這他頓了頓,想起自己打聽到的消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杜家倒霉,還是該說杜家沾染了什麼邪祟,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
沒成想,他沒開口,寧姨娘卻接過他的話,聲音淡淡的,讓人聽不出聲線的起伏,「但是,那些東西一被買走就出現了問題,飯館的飯菜讓人拉肚子,吃出了頭髮土沙,布莊的布匹出現了無故破損。」
「糧鋪裡面的糧食明明篩的很乾淨,卻出現了沙粒,是不是?」
寧姨娘身為後宅婦人,且是個姨娘,本來不該知道這麼多事情的,上頭有杜夫人壓著,下頭還有不少和她同是姨娘的妒婦,想來日子絕對不會多好過。
很多時候,大家都覺得皇宮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像皇帝的後宮妃子眾多,能出現無數流產、下毒、陷害的腌臢事兒。
實際上只要是後宅,這樣的事情都會層出不窮,後宮中的妃子,只是將這些事情放大化罷了。
對於這個時代的婦人來說,不論是榮寵一身的妃子,還是吃穿不愁的貴婦,只要是三妻四妾的男人,後宅中都要面臨這些腌臢事兒。
因為她們就像是一個附屬品,男人是她們的天,一旦沒了男人的寵愛,那麼,對於她們這些女人來說,那和滅頂之災沒區別。
所以,她們需要爭,需要用手段,這樣才能留住這份寵愛,至少,在她們眼中是如此。
「你怎麼知道?」杜衡驚訝的問道。
在他記憶中,娘一直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她閒暇之時會繡花抄經書,會給院子裡的花花草草修剪枝丫,從不出門,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
這與她溫柔嫻靜的氣質很是相符,同樣的,這樣的娘,自然是不會知道外界的事情的。
寧姨娘扭頭,深深看了杜衡一眼,那雙深邃的狐狸眼似蘊含了千言萬語,微眯起之時讓她整個人都有了細微的變化,好似更凌厲了幾分。
但她什麼都沒說,反而在靠近自己院子的時候說道,「你爹在等我。」
杜衡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爹平時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來娘的院子裡,他碰到過很多次,他不傻,自是能想明白的。
於是朝寧姨娘施了一禮,「兒子告退。」
杜衡一走,一直陪在寧姨娘身邊的老嬤嬤輕輕攙扶著她,小聲詢問,「姨娘,若杜家倒台了,咱們是不是要回寧家?」
回應她的,是寧姨娘十分篤定的兩個字,「不會。」
杜家若是倒台了,杜家的人是要散的,她是有兒子的人,自然是跟著兒子走,其餘人與她何干?
別人不知道她兒子如何,她卻是知道的,至少不會讓她餓死,更不會一事無成,還要外家接濟,若這樣,杜衡就不配當她的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