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叫和血腥交織,當人們真正直面死亡的時候,極少有人不怕死。
「你們去哪?!回來,不許退!魔鬼寧非就在這裡,殺了他!」巴特利公爵爬起來後,嘴上這麼說著,卻抓住一個僕人不鬆手,企圖用他來為自己遮擋。而他的腳步,似乎也在另一個方向退去:「還有,去叫教皇來!快叫教皇……」
此時,被他抓得幾乎呼吸不過來的僕人,看到黑影中的一個,也舉起了弓箭!
即便只有個大致輪廓,也看得出那把弓比衛兵的更大。動作之間,月光的反射順著那弓和弦滑下,尖利而冰冷。
「他、他……巴特利公爵的名字已經被去掉了!!!」僕人尖叫起來,對死亡的恐懼使得他奮力掙扎,「廣場上現在沒有公爵的名字!目標不是他!不要射、不要射!!!」
確實,雖然巴特利公爵的名字兩次被寫在這裡,可第一次的雕像已經被移走,第二次的水池石頭也被打亂。按照寧非的死亡預言,不該殺巴特利公爵了。
但「魔鬼」會講道理嗎?顯然不會。
搭弓,瞄準,放箭,簌——!
千鈞一髮之際,巴特利公爵緊緊拽住僕人的後背,高大的身軀縮在僕人瘦弱的身後。只聽「呃!」的一聲嗚咽,僕人渾身一震,震動傳到公爵身上。然後,僕人倒了下去。
他還沒死,但必死,而且很快。一支黑鐵箭幾乎扎穿了他的胸膛,鮮血從他的胸口、嘴裡湧出。他面朝上,眼睛直愣愣地看著上方。散開的人群讓他看到了夜空,皎白月光在他的視線中漸漸模糊。
沒人會去救治,沒人來得及哀悼。眾人徹底明白,魔鬼不會因為名字改了而停下,也不會被「平民人質」束手束腳。今天,似乎就是巴特利公爵的死期。
看著樓上的黑影似乎想要再次搭弓射箭,僕人和衛兵們都徹底恐慌了,忙不迭地遠離公爵,生怕被他抓住變成下一個犧牲者。公爵的「銅牆鐵壁」就這樣徹底散開,就算公爵罵人、大喊要把這些人都殺了,也止不住眾人的逃跑。公爵都要死了,誰還怕他的嘴上威懾呢?將死之人,不足為懼。
樓頂上的黑影已經再次搭箭。
公爵終於再也顧不上罵人,踉踉蹌蹌往反方向跑去。然而他跑不快,一方面是他本身就因為失血和前面的撞擊,身體疼痛行動不便;另一方面是他嚮往人群中跑,可絕大部分人都只想甩開他、遠離他,不要被他連累上殺生之禍。
只有一個人沒躲避他。
準確來說,是巴特利公爵撞到了他身上。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小兒子,賽里斯。
「是你把他帶來的……都是你害的!」
公爵竟完全沒想過小兒子為什麼傻愣愣地站在這裡不動,只一把拽住小兒子,咒罵道:「你先上的他,他怎麼不先殺了你?!」
賽里斯似乎才回過神,看向自己的父親。就在他張開嘴,似乎要說點什麼的時候,一種攝人的尖嘯聲從空中傳來,巴特利公爵想都沒想,薅過賽里斯就轉了過去!
可是這次他失算了。
一支利箭徑直穿透了賽里斯的身體,狠狠扎進公爵的腹部,將他倆捅了個對穿。
「呃……!」
賽里斯說不出話,盯著公爵,朝著公爵倒了下去。兩人摔下去,又因為那支箭的力量,他們面對面地側身倒在一起。
「父親……」賽里斯瞪著公爵,張了張嘴,用連氣音都算不上、誰都聽不到的聲音,說了此生最後一句話。
「你也……贖罪了。」
***
寧非回到段昀弘的城堡里時,看不出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怎麼,還是覺得我破壞了你的計劃?」
段昀弘把自己身上的斗篷一解,隨手扔在旁邊:「因為我堅持把名字不在廣場上的人殺了,還連帶了一個?」
「……沒有。」寧非也在解開斗篷的繩子,聞言回頭瞥他,「我說了,你隨意。」
頓了一下,寧非又道:「倒是你,你的車夫看到你提著弓箭上下馬車了。你確定沒問題?」
是的,弓箭是段昀弘的。
所有箭都是段昀弘射的,人當然也是段昀弘殺的。
只是最後一箭時,寧非嫌他左一箭右一箭的耍人浪費時間,在他的箭上附加了風系魔法,使得本來就勢大力沉的箭矢更加勢不可擋。而就是這一箭,直接洞穿了巴特利公爵和賽里斯這父子倆。
「有什麼問題?」段昀弘淡然回道,「我說過,大不了就和你一起去浪跡天涯,也沒什麼不好。」
「誰跟你浪跡天涯。」寧非嗤笑,「回頭要逃跑,還得我拽著你,我沒苦硬吃?」
「你今天帶我不是帶得很熟練嗎?」段昀弘提議道,「如果你覺得我占用了你的手,那下次可以換我從後面摟著你。」
寧非挑眉:「了不起,光明魔法的強化才過去不到七天,你又能說騷話了?」
「說實話,還沒退,效果還是很明顯的。」段昀弘也笑了,「但我又找到訣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