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寂」繼續道:「……可你把我送的竹枝簪在了頭上,說這樣就很好。」
錦盒之中,赫然躺著一支素雅的青玉簪。
黑衣青年仰起臉,明明是個該被摸頭的乖巧姿勢,可那雙眼睛裡透出的掌控欲,卻讓坐在床沿的青年像個任人擺布的玩偶。
「現在我有錢了。」他取出髮簪,彎唇抵掌,與青年十指相扣:「我給師兄簪上,好不好?」
青年微微點了點頭。
龍傲天眼底閃過一絲罕見的雀躍,起身為他挽發。那一晚,他的動作是前所未有過的溫柔。
自那以後,每當獨處時,「戚清」總會握著那支簪子出神,手指反覆描摹簪身的紋路,一坐就是大半天。
某日,戚清實在看不下去了,蹲在他面前抱怨道:「真有這麼好看?你還不如讓他帶幾本書來,總這麼關著也不是個事兒啊,人都要發霉了。」
他習慣了沒人能聽見,說話越發肆無忌憚:「都一年了,要不試試求個情,讓他帶你出去走走?橫豎他捨不得殺你,最壞不過回到原點,你都熬過最糟的時候了,問問又不虧……說真的,我都快記不清藍天白雲長什麼樣了……」
正嘀嘀咕咕著,青年忽然開口:「抱歉。」
戚清一驚,左右看看,以為「岳寂」又來了。
屋內分明只有他們兩人,他從沒聽過青年在獨處時開口說話。
「……」
戚清心裡升起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果然,下一刻,青年的目光便落在了他所在的位置:「你……一直在陪著我嗎?」
見鬼了!
戚清滿臉驚恐,嚇得直接蹦了起來:「你能看見我?!」
「看不見。」青年搖頭:「但約莫從半年前起,就能隱約聽到你說話。」
他頓了頓,誠懇道:「你是被困在我身邊的魂魄麼?為何不去往生?」
青年反應這麼平靜,倒叫戚清有些不好意思。
他長長嘆了口氣,道:「雖然不是鬼魂,但也跟這個沒差吧。」
戚清簡單解釋完自己的情況後,青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他又問:「你能現形嗎?我想看看你的樣子。」
「啊?」戚清躊躇道:「我倒是想讓你看見,可一直像個透明人似的,說什麼做什麼,都沒人能看得到。」
青年蘸了茶水,在床沿畫了個簡單的法訣:「這是顯形咒,可惜我靈力被封,使不出來,你要不要試試?」
戚清照著掐訣,一陣微光閃過,幾秒過後,藍衣青年在原地身形漸漸凝實。
當指尖真切觸碰到床柱時,他簡直要喜極而泣。
終於不用當鬼了!!
天知道他做了多久的透明人!沒人搭理的日子對他這種話癆簡直是酷刑!
看到戚清容貌的瞬間,青年目光先是一怔,隨即露出恍然的神色。
「竟這般麼……」他輕聲道。
欣喜過後,戚清立馬想到了先前的念頭。
他掌心一握,凝出一柄寒光凜冽的冰劍,躍躍欲試道:「想不想逃?我帶你逃出去!」
他可不是謝家姐弟那樣的凡人,好歹擁有豐富的實戰經驗,還有技能卡傍身,就算打不過龍傲天,帶著人逃跑總沒問題吧?
誰知,青年搖了搖頭。
「你信我!」戚清急道:「我修煉過幾門隱匿氣息的法子,帶個人逃走不是問題……再不濟也能幫你送信求援!」
「求誰?」青年笑了笑。
戚清正要脫口而出「天度宗」三個字,忽然啞了口。
這裡的天度宗,早就把青年親手推向了深淵。
師兄、城主、賀沖……這些能叫的上號的友人此刻卻顯得那麼遙遠,而最該站在他身邊的岳寂,卻成了他最需要逃離的夢魘。
戚清擰眉陷入沉默,青年反倒繼續問他:「你既然能化形,為何不獨自離開?」
「我……」戚清看了他一眼,嘆氣道:「我丟下你一個人走,總歸良心不安。」
好歹是一年朝夕相處的「獄友」,他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對方留下來受折磨。
他不過是無聊些,可青年遭受的確實身心雙重煎熬,能撐到現在還沒崩潰,已經是人類耐性的奇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