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們人擠著人,高喊著什麼「戚道友大義」就提著酒沖了上來,以為有縫隙可鑽,來一個被岳寂擋一個。
人雖被擋了,酒卻被接了過去。
岳寂信手端過一杯,眸中神色明暗不定。
他把酒盞遞到戚清面前,似笑非笑:「師父,喝?」
笑意里隱隱藏著一點挑釁,好像拒絕就輸了似的。
戚清跟他對視兩秒,牙關一咬,奪過他手裡的酒盞:「喝就喝!」
不就是烈了些,當他怕了不成!
沒想到,下一刻岳寂又端來一盞,手臂輕巧穿過他的臂彎,手腕相貼——竟是要與他交杯共飲。
戚清被這近乎喝合卺酒的姿勢驚得指尖一顫,眼看著大庭廣眾,下意識就要抽手,周圍喝上頭的修士卻開始起鬨:「喝啊!戚道友莫不是怕了?」
「我……」
戚清張了張口,忽見岳寂正定定望著他。
那雙眼睛裡除去期待,更多的卻是忐忑和克制,竟讓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四周沸沸揚揚,可對視的剎那,好像別的聲音都不存在了。
只剩下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戚清喉結不自覺地滾了滾,忽然覺得臉頰燒了起來。
「一起喝?」岳寂低低問。
戚清終究抵擋不住,耳根發熱,微微錯開眼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隨後做賊似的飛快抽回了手。
他把酒杯一倒,不敢去看那雙眼睛:「我幹了,你隨意!」
「好!痛快!」
「戚道友海量!」
「來來來,大家一起走一個!」
在修士們哄鬧著將他架走前,戚清匆匆瞥了岳寂一眼。
黑衣青年仍立在原地,指腹摩挲著空酒盞,忽而低頭,將唇輕輕印在他方才飲過的杯沿。
小樓前聚集的修士太多,有不少原本住在樓上的修士看的心痒痒,也來湊一份熱鬧。
這裡就像正在舉辦一場宴會,處處人影交錯,篝火「噼啪」燃起,烤肉的香味混著就像瀰漫開來。
藍衣的青年被眾人簇擁在中間,跳動的火光映在他臉上,溫暖明亮,既近又遠,仿佛亮得要灼傷人的眼睛。
立在陰影里的人靜靜看了一會兒,正要如往常般回到他身邊去,忽覺有人從後接近。
「誰!」
岳寂警覺回首,那人卻拽住了他的衣袖:「岳道友。」
聲音溫柔如山溪,偏叫人聽得心煩。
岳寂冷著臉扯回袖子,嗤道:「有邀請你麼?」
他講話十分不客氣,藍衣弟子卻不惱,反而帶了一點鎮定:「這麼多人都來了,我為何不能來?」
「那就請便吧。」
岳寂轉身就要走。
「岳道友!」
藍衣弟子又叫住了他,小心翼翼地問:「你,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來嗎?」
見岳寂不搭理,他鼓起勇氣上前一步,重新拉住了岳寂的袖子,輕聲道:「這些日子觀戰,見岳道友果然年少英才,卓爾不群,比我見過的所有天才都要厲害。」
藍衣弟子說著,有些羞赧地低了低頭:「岳寂,你……有道侶沒有?」
岳寂再次扯回衣袖,莫名多了一點耐心,冷硬而驕傲地吐出三個字:「當然有。」
他這般自得,藍衣弟子聽了,卻輕輕咦了一聲,隨即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是一種不自覺含了驚詫意味的笑意,好似聽到了什麼荒唐的鬧劇。
岳寂皺起眉毛,聽他一字一頓地問:「……該不會是你的師父吧?」
察覺他似是默認,藍衣弟子溫潤如玉的表情一變,宛如假面裂了道縫,轉而露出瞭然的笑容。
他向前邁了半步,壓低聲音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呢。」
到了這步,岳寂反倒不急著離開了,刀鋒般的目光剮過他,冷淡道:「你待如何?」
藍衣弟子揚起眉毛,唇角微勾,大膽地又逼近一步。
「我看得出來,你對他有些不同的情愫。可他被那麼多人簇擁著,你卻獨自待在這裡,心裡一定很不好受吧?」
他刻意仰起那張與戚清氣質極為相似的面容,溫聲蠱惑道:「你師父終究是長輩,他的年紀和輩分擺在那裡,不可能只屬於你一個人,也給不了給你想要的。」
「但是,我可以給你……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代價。」
這是一個相當誘人的條件。
即便明知道其中有詐,前半句也足以讓人心頭微微一漾,生出些別樣的遐想來。
——可惜,他選錯了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