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清不禁失笑,道:「不用如此。」
他轉頭望向湖面,悠悠道:「俗話說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可見世間從無絕對的逆境,我等的機緣還在後頭。」
這話既是說給賀沖聽,更是說給身旁的岳寂。
岳寂聽出了他的話外之意,彎唇道:「師父替我不平?」
他也看向戚清目光所至的方向,輕聲道:「不必介懷,他們本就不是蜃樓要等的人。」
戚清愣了愣,正要追問這話的深意,腳邊突然傳來嘩啦水聲。
他低頭一看,緊急撤回半步。
扶鈴的黑蛇見他們沒跟上來,又游回岸邊,從戚清腳邊上了岸。
「小黑!」小姑娘把它腦袋抱起來,用衣袖擦了擦,不高興道:「你又偷偷下水玩,下次再這樣,我就不給你洗澡了!」
黑蛇親昵地用尾巴尖勾了勾主人,爬過的草叢濕漉漉的。
戚清看著,腦中疏忽靈光一閃,手上多了把冰刃,蹲下身開始挖掘黑蛇上岸處的泥土。
湖邊泥土本就濕軟,他狠挖了幾下,不多時便挖出一個小坑。湖水立即倒灌而入,在坑中形成一汪小小的水窪。
「師弟,你這是……」師兄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們看這裡。」戚清指著水窪,低聲道:「剛才湖面的禁制能隔絕一切,連風都穿不過去,可是此處——」
他手指探入水窪,再抬起來,讓大家都能看到指尖那一點晶瑩的水跡:「湖水卻能自由流動。」
岳寂何等聰明,不等他繼續,眸光一閃:「師父的意思是……禁制只在湖面之上,水下卻是通路?」
「不錯!」
戚清頷首道:「我們一直以為禁制是堵高牆。」
他邊說邊將手進入冰冷的湖水中。
果然沒有任何阻礙。
「但實際上——它更像一隻倒扣的碗,說不定,水下才是真正的路!」
這個發現讓所有人精神一振,接連試過可行之後,個個擼起袖子開始挖坑,連黑蛇也在旁邊泥里打起了滾。
戚清挖了幾下,動作忽然一停,轉向岳寂道:「你來,再試一次。」
他朝湖水示意,不敢保證一定能從這裡過去,怕岳寂得了希望又失望。
誰料,岳寂竟借著衣袖遮掩,十指緊扣住他的手,一同浸入泛著涼意的湖水中。
戚清沒想到他敢在眾目睽睽之下這般放肆,當即甩去一記凌厲的眼刀。
岳寂卻渾不在意,反而以水波掩護,指腹曖昧的摩挲著他的骨節,過分的往衣袖裡的手腕伸去。
「師父。」他無聲做著口型:「你還是選了我。」
他很高興似的,為戚清沒有拋下他跟其他修士一起離開而滿足,哪怕戚清用冰在水下揍他,也固執地不肯鬆手。
「……這是師父該做的。」
戚清特地加重了師父二字,眼神警告他不要太得寸進尺,「你要是能有點孝心,為師會更高興,明白嗎?」
岳寂對他後半句話充耳不聞,兩人相牽的手穿過湖水時,異變突生。
不僅戚清的手穿不過去,連湖水也不流動了。
禁制仿佛察覺到此處漏洞,臨時給這裡打了個補丁。
戚清:「……」
這湖到底有多不想岳寂進去?
他深吸一口氣,哐哐敲了幾下禁制,瞬間有種上學時自以為發現了天才的解題思路,到手卻是零分的無力感。
創意固然值得鼓勵,放棄也是相當重要的品質。
——難道當真和蜃樓無緣了?
扶鈴忽然道:「快看,這上面又有字了!」
幾人紛紛抬頭,只見禁制上不知何時浮現出了兩行新的小字。
「無緣不渡,徒費工夫。」
「誠心明志,照天外路。」
師兄摸著下巴,思索道:「看起來沒把話說死……但誠心明志指的是什麼?特別特別渴望上島嗎?」
他試著碰了碰,結果禁制不僅把他彈開,還打了他一下。
「嘶!」他猛地抽回手甩了甩。
「肯定是你不誠心!讓我來!」小姑娘興沖沖地伸手,同樣被毫不留情地打了回來。
她揉著被打疼的手嘟囔道:「真小氣!」
仿佛回應般,「誠心明志」四字驟然加粗,像是誰在給他們劃重點。
此時湖面上的霧氣已濃稠得驚人,如一張密不透風的白布,將湖心島徹底吞沒。石塔和修士都看不見了,宛如從來沒出現過。
戚清壓下心底的隱約不安,想起先前謎底的淺顯,眉頭緊蹙:「總不至於真要我們挖心明志?」
賀沖豁然起身,道:「我去附近獵只妖獸,取心來試試。」
「等等。」岳寂叫住他,看著小字沉思片刻,忽然對戚清道:「師父,我想借天獅獸內丹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