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年遐思來想去,不覺得此事有這麼簡單,就憑他在明月鄉中看到的情形,那兇殘的角斗、詭異的黑氣與血肉築成的高樓,就斷然不是人族一力可為。
但孫渠鶴不知道其中玄機,看上去也全無防備,並不像心機深沉之人。晏伽狐疑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並沒多說什麼,只是邁開步子,往大路上走去。
顧年遐跟上去,有意走在晏伽和孫渠鶴中間,右手緊繃著。晏伽餘光瞥他一眼,輕笑著搖搖頭,拍了拍顧年遐的手背。
小狼很護著他,這點晏伽很清楚。但是蜉蝣的話更甚於自己手中的鋒芒,他即便對自己的刀再自信,也不得不臣服於古老預言中的災殃。
蜉蝣的領地距長明鎮數里,坐落在一片綠洲峽谷之中,但西北大漠裡的人們寧可在胡楊沙地中建造防沙之城,也從未踏進那處一步。
因為曾經進去過的人,從來都沒有再出來的。
孫渠鶴從前沒聽過這樣的說法,倒是覺得很新鮮:「這樣說來,我們進去了豈不也是送死?」
晏伽笑道:「此事的確不假,但聽說那片綠洲內的景色驚艷絕倫,能去看上一眼,死就死吧,值了。」
孫渠鶴怔住,盯著晏伽看了半天,發覺對方似乎真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不禁毛骨悚然:「你認真的?」
晏伽氣定神閒地望著她,說:「不然何以解釋這附近的居民,寧可在黃沙上謀生,也不願踏進那豐饒的綠洲內半步?」
孫渠鶴聽這話,果然開始猶豫了。她看了看肩頭的玄鴉,遲疑道:「但綠洲又不會吃人,除非有凶獸出沒,但吃人還是要吐骨頭的吧?凶獸覓食又不只在綠洲之內,怎麼從未在這附近見過?」
顧年遐動動耳朵,忽然感受到雨幕里的一絲不尋常。他頓住腳步,將手伸出避水符的結界外,接了兩滴雨水。
他思考了片刻,接著孫渠鶴剛才的話繼續說道:「要說凶獸,也並非沒有。」
晏伽和孫渠鶴都看向他,不明所以。
顧年遐道:「我曾經在蘅宮聽族中長老講學時,提到過一件事。千年前在不周山前的青崖口,曾有過經年持久的一戰,就是因為那時凶獸四起,以致生靈塗炭,引得洪水滔天、業火焚燒,人族大多尚在懵懂之中,剛剛習得尋仙問道之法,無法自保,眾神因此紛紛出世相救,最終全部隕落於青崖口高山之後。」
晏伽似有所想,沉聲道:「眾神之戰。」
顧年遐點點頭,收回手來,目光渺遠空曠:「這就是那時最後的古戰場,據說在那一戰之後,也下了這樣一場大雨,但雨停之後,刺冥城徹底淪為廢墟,青崖口百里枯焦、寸草不生,又用了很多很多年,才變成如今這幅樣子。」
晏伽聽到這兒,若有所思。
孫渠鶴:「你想說什麼?這場雨……會和千年前的那場雨有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