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倖存者們只能在有限的資源里互相競爭。」
「如果有人想要活得更久,那麼必然要有人先死。」
「所以,對於王勇的所作所為……」
「除了恐懼、厭惡和憤怒……」
「我難道就沒有一點點慶幸,沒有一點點如釋重負嗎?」
「倖存者全部被殺死……我到底是把它當成一件噩耗還是一件喜訊?」
「有時候我甚至懷疑——我會在潛意識裡感激王勇嗎?」
「我一邊對他屠夫式的無差別殺戮深惡痛絕。」
「一邊又在堂而皇之地享受他留下的生存遺產,心安理得地過著安寧、悠閒而恬靜的躺平生活。」
「這麼看來,論起虛偽可憎,我一點也不輸王勇。」
我逼迫自己一字一句地說完。
石楠似乎愣住了,半晌沒有回應。
「我說你們兩個……」
安安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大半夜的我還以為能偷聽到什麼八卦呢,這話題也太嚴肅了點。」
「小何。」她叫我。
我嘆了口氣:「在。」
「雖然我知道你素來不會對自己留情,但這次也太狠了吧,有這麼拷問的嗎?再這樣下去我們很快又得在診室碰面了。」
「我同意安安說的。」石楠點頭,「至少我從沒這麼想過。」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最需要反思的人往往不會這樣自問,會自問的人往往也犯不下什麼十惡不赦的罪行。」
安安仰倒在床上。
「小何,你要承認,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荒謬之處了。」
4
我總是很慶幸自己身邊能有這樣一群朋友們。
總是安撫,時時諒解,常常寬慰。
就像陳林說的。
可能一些問題天然就沒有答案。
它被拋到我們面前,不是為了讓我們解決,而為了讓我們感到困惑。
因為發問本身,就是它的全部意義。
七月一晃而過。
石楠和趙衡時不時會從基地帶來些新鮮蔬果。
據他們說,有時還能在路上看到飛馳而過的軍車。
「世界都要恢復運轉了,陳林怎麼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安安扒拉著客廳的鮮花小聲道,「哎,萎了萎了。」
「噗——」周默一口茶水噴出來,「王憶安,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幹嗎?」她一臉無辜,「我說的是花,沒有說陳林的意思。」
我聽得直搖頭。
多麼似曾相識的話術。
周默還是太年輕。不知道安安車技超群,總能恰如其分地打一個急轉彎。
坐在周默旁邊的張一帆默默擦了把臉:「陳林說他在等待一個時機。」
「怎麼?他是準備夜觀天象挑個黃道吉日嗎?」安安顯然不滿意這個說法。
石楠推了推眼鏡:「他說不定是覺得自己形象不佳,想等頭髮長點再表白。」
「陳林哥是不是另有所圖啊?」趙衡突然又不放心起來,「後悔了?想變卦?」
「你們幾個……」
陳林的聲音從陽台傳來。
他頭也不抬地翻過一頁書頁:「既然是壞話能不能說得小聲一點。」
「這樣我至少還能假裝沒聽到。」
2023年 8月 10日。
部隊的軍車第一次開進小區,開始定時定點投放食物補給。
當然……不是給我們的。
這些是為屍群量身定製的「病號餐」。
在藥劑的洗禮下,它們的身體機能已經逐漸恢復正常。
不過就進度來說,萬里長徵才剛剛邁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