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叫謝靈下來吃飯前,他視線梭巡過一圈。
餐桌上的菜是按照她的喜歡程度從近到遠,今天是周六,她的幸運色是綠色,所以配套的餐具也是綠色,還有她慣用的綿羊水杯,本來是要裝六十度熱水,但他換成了半杯可樂。
確認完畢。
無茬可找。
裴陸行轉身上樓,站在謝靈臥室門口,正要敲門,門卻從裡面打開了。
墨綠的長裙,手腕上還掛著那條鑲嵌了祖母綠寶石的手鍊,精緻的捲髮盤著,還是那隻戰鬥狀態的小孔雀。
謝靈看著他,依舊沒說話。
「……」裴陸行放下了剛才準備敲門的手,說:「吃飯。」
謝靈沒有表態,甚至都沒跟他說話,只是穿過他,朝樓梯走去。
這比找茬更可怕。
她連無理取鬧、遷怒他都沒有。
她在無視他。
在她徹底從他身邊走過之前,裴陸行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聲音有些低,「怎麼了?」
謝靈被迫停了下來,卻沒有看他。
她的視線落在了樓梯下方的某一處,虛焦著。
隔了幾秒。
她說:「沒什麼。」
在裴陸行繼續問前,她又說:「我餓了。」
「……」
沉默片刻。
裴陸行鬆開了手。
如她所願的。
但不知道為什麼,謝靈垂在身側的手卻輕輕收緊了。
餐廳里,兩人沉默地進食,阮黎和裴淮川都不在,沒有人來叫停這場奇怪的冷戰。
吃完後,謝靈拿著手機窩進了沙發,裴陸行收拾殘局。
收到一半的時候,他看向她的綿羊水杯。
不是錯覺,她的確一口都沒動。
他頓了頓,而後繼續收拾清掃。
夏季的白晝長,哪怕已經用過晚飯,巨大的落地窗外,依然有明媚的天光映射進來。
裴陸行坐到了謝靈旁邊,低頭開始剝山竹,然後放進乾淨的瓷盤裡,接連剝了幾個後,把瓷盤往她那邊推了推。
「吃不吃?」
他問。
謝靈擺弄著手機,似乎在和人聊天,聞言抬眸掃了一眼,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不吃。」
裴陸行起身走了。
謝靈的目光定格在那碟剝好的山竹上,聽著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半晌。
她慢慢蜷縮成一團,背過身去,閉上眼睛躺在了角落裡。
不知過去多久,有什麼冰冷的東西觸碰上她的臉頰。
她睜開眼,裴陸行把玻璃杯拿開了。
謝靈:「?」
「冰的,喝不喝?」
他說:「就今天一天,就一杯。」
謝靈有點莫名其妙地看過去,才注意到玻璃杯里微微搖晃的深色液體,有細微氣泡冒出來,裡面的冰塊也在晃。
一杯冰可樂。
以及旁邊擺著的一盤切好的水果拼盤,因為知道她的事兒精,還放了只銀叉在裡面。
謝靈坐了起來,說:「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裴陸行靠回沙發里,摸出手機開始玩他的單機小遊戲,「怕你又告狀說我不給你飯吃不給你水喝還剋扣你零花錢。」
謝靈說:「你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裴陸行不以為意地笑了一聲,看在她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沒跟她計較。
謝靈卻沒有就此結束。
她又說了一遍,「你本來就是這樣的。」
裴陸行抬眸瞧她一眼,語氣懶懶散散地問:「哪樣?」
「對我一點都不好。」
謝靈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是在認真地訴說。
「?」
裴陸行放下了手機,看了過來,問:「什麼樣才算對你好?」
謝靈抱著膝蓋,沒有看他,垂著眼,「反正不是你這樣。」
「反正不是我這樣?」
裴陸行重複了一遍,隔了幾秒,他偏過視線,似乎是調整了一下語氣,然後重新看向她,堪稱冷靜地陳述,「我今天可沒招惹你。」
謝靈沒說話。
裴陸行又說:「你中午說的,打完球回來洗澡,還有你要吃芝士焗蝦,我哪一個沒做到?」
謝靈還是不說話。
裴陸行直起身,半蹲在她面前,讓她看著自己。
「說話。」
他將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自下往上地看著她的眼睛,「為什麼不高興?」
謝靈往回抽了一下自己的手,卻沒能掙脫。
在一陣難熬的沉默里。
終於,她偏過頭,說:「你根本就不在乎,沒必要在這裡假惺惺。」
裴陸行的呼吸在這一秒變得有些重,似乎被氣笑了。
他低下頭,閉了一下眼。
無聲地幾次呼吸過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