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稚用銅匙打開了地窖——
不過幾息,他便嗅到了一陣極為濃烈的酒香。
親王府內的「地窖」自然不同於尋常百姓家。
阿琅挑起燈籠,朝窖內照了進去,宋明稚垂下眼眸便看見:這口地窖,大約有四丈見方,內部極為寬敞。裡面除了雜物以外,就只有酒罈,幾乎沒有任何能夠落腳的地方。
見狀,阿琅也忍不住驚嘆道:「公子,齊王府里有好多的酒啊!」
說著,便忍不住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
西域自古以來,便有「尚酒」的習俗。
與宋明稚不同,阿琅是土生土長的述蘭國人,濃烈的酒香,瞬間便將他的饞蟲勾了出來。得了宋明稚的允許,阿琅立刻自窖中取來一壇酒,順帶著摸出了兩隻小碗,給自己與宋明稚,分別倒滿了兩碗。
哪知,剛喝一口——
他便重重地咳了起來。
宋明稚被他嚇了一跳:「怎麼了,阿琅?」
阿琅咳個不停:「公子,這壇酒,咳咳也太辣了吧……!」
辣?
宋明稚端起杯盞,隨他輕抿了一口,緊接著,竟然也被狠狠地嗆了一下:「咳咳……」
辛辣而灼熱的氣息,好似一把利刃,順著宋明稚的口腔、食道劃了下去,一杯酒下肚,他竟然連半點酒香都沒有嘗到,只嘗到了灼痛。
是燒刀子——
這種酒價廉、性烈、味沖、似火燒,一般只有平民百姓,才會喝這樣的酒過癮。
齊王府的酒窖里,怎麼會有這樣的劣酒?
阿琅的癮算是徹底過夠了。
他一邊咳一邊道:「奇怪,地窖裡面的酒罈,全部都長一個樣子……是我拿錯了,還是什麼情況啊。」
地窖里的酒實在是太多了,二人自然不能一壇一壇試。
宋明稚默默將它記了下來,接著便對阿琅道:「好了,你先回酌花院吧,我一個人在這裡守著就好。」
——他也不確定齊王究竟會不會來,因此也不好讓阿琅陪自己一直守著。
阿琅震驚道:「啊?」
公子方才說,要看看齊王會不會來地窖取酒,他還以為只是來這裡隨便看一眼就好,沒有想到……竟然會是蹲守!
雖說如今公子的榮華富貴繫於他。
但短短几日,公子為何會如此在意齊王?
總不會……
總不會是嫁出去的公子,潑出去的水吧!
夜風吹過酒窖。
阿琅的身後忽地一寒。
……
亥時初刻,齊王府。
慕厭舟推開了屋門,悄聲向著徽鳴堂外面的穿堂而去。
他的身邊,還帶著兩下人,此時,那兩名下人已經先他一步經過穿堂,一路鬼鬼祟祟地走進了王府後院:
「腳步聲放小一點!」
「把燈熄了,別驚擾到其他人……」
「四處看看,王妃的人,有可能守在這裡!」
兩人熄了燈,在後院外停頓片刻,憑經驗確定四下無人之後,方才越過下檻。而後屏聲靜氣,貼著隔牆壁步入院內。反覆確定後院裡面沒有人之後,方才轉過身朝慕厭舟道:「齊王殿下,放心,裡面沒人——」
話音落下之後,一直等在後院外面的慕厭舟,終於緩步走上前來。他並沒有進院,而是遠遠朝兩人吩咐道:「去把地窖打開吧。」
下人:「是,殿下——」
慕厭舟:「低聲點。」
晴了一日的崇京,到了夜裡又飄起了細雨。
十五的滿月,全部藏在了一層薄薄的雲中,月光盡數被它擋在了身後。
宋明稚坐在樹上看到——
昏黃的燭火映亮了小小的後院。
齊王剛一發話,下人立刻領命,快步上前去用一把銅鑰,打開了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