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捋了捋垂在一側的頭髮,苦笑一聲,「只是我命不好,沒遇上你這樣的體貼人兒。」
這話有幾分露骨,不止鍾五,連那攤販的媳婦兒都看不過眼了。
攤販媳婦兒上下打量了這女子一番,奇道:「既是寡婦,應當知道寡婦門前是非多的道理,避嫌都來不及,怎麼還有上趕著找可憐的!」
攔路的女子臉唰的紅了,「我們同鄉同里的,不勞動嬸子告訴我們避諱。」她冷聲道,又義正辭嚴道:「五郎向來是個仁義的,我知道這個,才肯問問,他既不願意捎這一段,跟我直說就是,我也不是死皮賴臉的人。嬸子何必說這話!」
攤販見她話說得有些風骨,到底生出幾分憐憫,忖著自家媳婦兒的肚量,跟著勸道:「人小哥兒不是說了,他孤身一人不便,那醫館既里有相熟的嬸子,你不若去找那嬸子同行,多方便,何必在這兒慪著!」
這話在理,鍾五沖小販點點頭,也道:「今天確實不便,請李嫂子讓讓路吧!我家裡的還等我回家吃飯!」
他本都打算回頭,湊合著走商鋪後頭小徑,見那女子讓路,才駕車往前走去。
第111章 染指甲
到家時,江銜月已經做好晝食。
鍾五卸下牛車,栓好牛,將兩個娃娃擺在妝檯上,才去吃飯——一會兒還要午休,他媳婦兒一進屋來就能瞧見。
「鄭金柱怎麼樣?人清醒了沒有?」
江銜月燉了鰱魚湯,加了泡椒和胡椒粉。喝一口湯,一股特別的辣味直竄過喉嚨滑進胃裡,鍾五一下子就出了一身汗,十分舒坦。
「人還沒醒,但大夫說已經沒事了,又熬了清熱解毒的藥給他喝,估計過段時間就能醒了。」
鍾五都沒好意思說,那蛇毒性不大,大夫說鄭金柱是驚悸昏厥的,只叮囑江銜月道:「你以後不要一個人出門,也別往竹林那邊去,有事兒就喊我,我陪你過去。」
江銜月點點頭,「那你以後在路上也要經心,我去找娘要些雄黃,再給你做個香囊,你上山的時候帶著。牆根那裡的鳳仙花,你出去的時候,也摘一把揉出花汁往手上腿上都塗一層,蛇也怕這個。」
「我裝些雄黃就好了。」鍾五表示鳳仙花就算了,他要是沾一身鳳仙花汁,不知情的人聞見了,還以為他掉花叢里了呢。
鳳仙花剛開的時候,江銜月就和鍾寶兒、趙穗兒鼓搗著,采了好些花瓣,摻著明礬搗碎了,一部分留著洗頭髮,據說這樣洗頭可以活血,一部分就用來染指甲。
江銜月還攛掇著陸氏跟著染。
但是江銜月先給鍾寶兒和趙穗兒還有陸氏染的,等她要染的時候,她們手指頭上都纏了茼麻葉子,沒有人幫她,她只能去找鍾五幫忙。
鍾五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會做這樣的事。
鳳仙花汁搗爛後,就變成了深沉的紅褐色,那顏色不太好看,那香味也濃得很,他動手的時候非常猶豫,很難相信這樣染出來的指甲會比他媳婦兒原來的指甲顏色漂亮。
但是江銜月想試試,她以前在家的時候只用過紅色和紫色的花瓣染過,染出來的是橘紅色,她這回摘的是白色和淺粉色的花瓣,她想看看染出來是不是還是那種橘紅色。
鍾五最終屈服了,小心翼翼幫她敷上花瓣,包上葉子。
事實上,最終效果還是出乎倆人意料的,雖然沒有比江銜月原來的粉白如珠貝的指甲更好看,但是也還行。
而且,江銜月就敷了那一次,指甲梢到現在都還留著一彎朱紅色的小月牙,鍾五有些擔心,他要是真把鳳仙花汁抹在身上,不知道會不會把肉皮染紅。
江銜月低頭悶笑,她其實不太理解鍾五這樣虛無的羞恥心。
例如,她們常用鳳仙花染指甲,就稱其為指甲花。這指甲花在鍾五眼裡就只是染指甲的,至於別的用處,反正你是我媳婦兒,你想怎麼用就怎麼用,但是如果想讓我用這女子才用的指甲花,不管什麼用處,那我絕對不會用。
她覺得這樣的鐘五很有意思,怎麼說就是……嗯,挺直男的!
江銜月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抬起手,手心向內,曲起手指來回看了看,故意道:「我手上顏色都淡了,你上次弄得挺好的,晚上要再幫我染一次。」
其實江銜月也不是特別喜歡這個顏色,但是她就是看看他的反應。
出乎意料的,鍾五答應得還算乾脆。
鍾五也沒法子呀,其實他也不太想做這個活兒,但是又不能拒絕,他怕他一旦拒絕了,他媳婦兒轉頭就要找他娘或者嫂子們幫忙。
他小的時候,他娘也會染指甲,但是染的時候總是把指甲旁邊的肉都染紅,洗很多次都洗不掉,看著奇奇怪怪的。
但是今年他媳婦兒給她們包的,就指甲是紅的,指甲之外一點也沒染上。
他給他媳婦兒弄的時候自然也很細緻,剛剛好敷滿指甲卻不會讓周邊染上一丁點顏色。
如果他不幫忙,可以想見他娘他們會把她的手弄成什麼樣子,到時候他媳婦兒豈不是要哭。
所以,他還是繼續幫忙好了。
是以七夕眾家乞巧之時,鍾五認命地坐在窗前燈下,給江銜月染指甲。
江銜月那手指頭好似驕傲似的,一點也不聽話,不時地就要翹一翹,好幾次,鍾五差點把花泥敷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