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雖說讓明早再過去取藥,鍾五想著這個檔口可不能因為藥的事再出岔子,所以還是問了個小夥計的住址,多使了幾個錢讓人給抓了藥。
是以他們半個時辰後才趕回來,鍾五提了提手裡拿的藥包,「爹娘先歇著,我去給娘熬藥。」
又將捎帶的兩副安胎藥給鍾六,讓他給鍾四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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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安靜下來,除了各屋昏黃的燈火,只有院子裡的兩個爐子,咕嘟咕嘟滾著。
鍾五看著自家窗前映出的剪影,就知道江銜月還沒睡,可能這會兒正坐在窗下描花樣子,他微微一笑,低頭看火。
「老五,我……」鍾四囁嚅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四哥,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你也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們之間怎麼都好說。
「可是我決不允許任何人欺負我媳婦兒。她喜歡的,我自然也喜歡,她厭惡的,我也跟著厭惡,無論她好她壞她對她錯,在我心裡,她都是最好的,她也永遠都是對的。
「四哥,咱們這個年紀,很多事情都還看不清楚,想不明白,有時候就是想明白了也解決不了。那些解決不了的事情,不妨就先放下,只看眼前這一點光景,人會好過許多。還有就是,如果我們沒有辦法達成大多數人的期望,不妨就先滿足跟自己最親近的這一個人的期望。」
鍾五已經把事情捋順了。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也相當平靜。
鍾四低頭思索,慢慢品味話里的意思。老五是讓他……,他猛地抬起頭看向鍾五。
鍾五沒有再說話。
鄭秋娘這個人心思重,又在大戶人家待了這幾年,學了些那裡頭的勾心鬥角出來,但是又只學了皮毛。
家裡人都很淳樸,她就是有些粗淺心計,講兩句酸話,也是媚眼拋給瞎子看,沒人接她的話茬。時間久了,她自然就坐不住,才有了今日的爆發。
她是有心也好,無意也罷,都與他們無關。她這樣的脾性,最遭罪的還是四哥。而且除了四哥,沒人能救得了,也沒人能治得了。
但顯然四哥現在是解決不了這件事的,他救不了她也治不住她,又不能像他們一樣避開她,那就只能多辛苦一點,哄著她,讓著她。
她愛慕虛榮,喜歡讓人捧著,反倒對樸實的真心視而不見,如果四哥捧著她,她能就此收斂,也算是好事,大家的日子也能好過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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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燃著,院子裡瀰漫著一股藥味,鍾五看藥湯熬得差不多了,就盛了一碗出來,晾溫了端給陸氏。
陸氏和鍾老金都還沒睡著,兒子的心意她也不會糟蹋,當即就喝光了。
「你也趕緊回去歇著,哄哄你媳婦兒,別讓她心裡憋氣。」
「沒有,娘,您別擔心,月兒不是不識大體的人,她剛剛還跟我說過意不去呢,讓娘為她受氣。」
「她也太實心眼兒了,只是話可不能這樣說!這事兒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和你爹心裡有數呢,你們就安心吧。」
鍾五這才出門,他並沒有回屋,取了剛剛溫在爐子上的一碗藥給江銜月端進去,「我問過大夫,這比之前的方子滋補效果更好,你也能喝。」
江銜月無語,「就是能喝也不能天天喝呀。」
她前天才喝完最後一副,以為終於結束了,誰知道這傢伙給娘買藥的時候也不忘捎帶上她。
「別的藥不行,這種藥卻是以滋補為主的,以後咱們常備著,你和娘的身體就算好了,多喝點也沒壞處。」
江銜月瞪眼,她真的不想喝。
不知道是不是娘特地交代的,剛剛二嫂煮紅糖水,不止煮了娘和四嫂的,連她和大嫂、三嫂的也都煮了,幾個孩子也都跟著喝了一碗。
她現在稍微一動彈還能聽見肚子裡的晃蕩聲呢。
鍾五當然也聽見了,失笑道:「就這一碗,都煮好了,再熱藥效就減了。而且我剛剛嘗了下,這次的一點不苦,辛中帶甜,和紅糖薑湯的味道差不多。」
江銜月猶豫,鍾五大晚上的還惦記著,也是一番好意,自己不能真的推拒了。
「那就這一次啊,你下次可別煎那麼多了。」說著抱著碗咕嘟咕嘟將藥湯都咽下了肚。
鍾五看她喝完,又給她遞了清水漱口,才道:「嗯,自然不會煎多。我買藥的時候就買的兩人份的,你的和娘的還有兩味藥不一樣,只是今晚分不出那麼多爐子。下一頓,就將你的藥和娘的藥分開煎。」
江銜月就知道又被他坑了。這個人什麼毛病,愛看人喝藥。只是她的肚子脹得厲害,也不敢亂動。
鍾五給她揉揉,看她慢慢睡著,才給她蓋上被子,將人摟在懷裡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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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昨天的事,家裡氣氛不大好,鍾六也不想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