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她雖到鍾家不久,行事上卻少了許多顧慮,過得也自在。
想著,江銜月不由露出個笑來。
陸氏也含笑點頭,許多活計老五兩口子自己也能做的,他們叫上老六,無非是想著帶挈帶挈老六,他們做爹娘的自然也明白的,心中只有熨帖。
鍾五和鍾六挑了足夠的土和沙回來,照江銜月說的,一層土一層沙鋪好,又用鐵耙將土耙得細細的,挖好了土窩,才將苗從陶盆里移栽到地里。
鍾五做活細緻,弄好了地,還繞著幾棵樹圍了一圈籬笆,外邊又擺了一圈石頭支著,看著嚴絲合縫的,倒也周密。
江銜月就拿了水壺從河裡汲水澆水。
鍾五看看天,日頭快要落山,想來一會兒就該吃夕食了,他放棄施肥的打算……還是吃完夕食再施肥吧,要不然臭烘烘的,遭人嫌棄。晚上施完肥,正好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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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推車上還有個背簍,裡面有個小匣子,還有個包袱,裝的是今天收的零碎銅板。
趕廟會的時候大家一般都是現買現吃的,不會買太多,所以今天收的銅板最多,裝滿了一個小匣子,實在裝不下了,就裝在包袱里,現在包袱也沉甸甸的。
鍾五掂量一下,估摸著串起來大概比上回的三串要多一些,就直接把包袱甩給鍾六,反正包袱皮兒也是用他的破衣裳改的,給他正合適,正好讓他串串錢磨磨性子。
鍾六現在學能了,儘管非常想在幾個嫂子跟前兒現現眼,好歹忍住了。
他不吭不響地拿著包袱進屋,將銅板一串串串好,串了有四串半,還零下十來個。他喜滋滋地趴地上,鑽到床底下,挪開之前鋪地板的時候特地留出來的能活動的那一塊,將兩串錢放進去。
放好錢,又固定好石板,他爬起來拍拍灰,將那零碎的十來個銅板裝到荷包里,從窗戶縫裡往外瞄,大嫂二嫂都不在外頭,他拎著剩下兩串錢出了門。
「娘,我先把這個月的給你,省得到時候花完了,沒錢給。」
陸氏也不推辭,甚至還有點欣慰。
要知道老六上個月可還干出過拿著要交公的兩串錢在他二嫂眼前頭晃悠的混事,就因為老二媳婦兒背地裡嘀咕了一句「誰知道老六交的夠不夠數」,讓他聽見了。
誰能想,這才過去多久,他不僅知道收斂,還知道錢要省著點花,真是長進不少。
她收下錢,滿意地點點頭。
「你自己有分寸就行,就像今天那套圈,你每次買一把玩兒也就行了,可不能因為套中了就上了癮。不說東西值不值當,攢錢還是要從正道上來,不能投機取巧。剩下的也要存著,不能亂花,等明年,娘就給你相媳婦兒。」
鍾六耷拉著腦袋,「知道了,娘。」
趙穗兒看得眼熱,這個月老六可沒怎麼出去做過工,有這些,估計都是跟著老五掙的。
她不由乜了鍾三一眼,跟陸氏感嘆道:「要不是三郎實在吃不了這碗飯,我怎麼著也得攆著他跟老五學學。」
鍾三哼唧了兩聲,沒好意思說話,抱著鍾靜往屋裡去。
陸氏笑笑,悄聲道:「他轉向,一進山就暈了頭,就跟入了迷宮似的,又害怕有個風吹草動的,真進了山比老六還不如。你沒見上回他們兄弟幾個摘荔枝回來,別人都好好的,就他腿軟得走不動道?
「不過這也不怨他,他小時候沒跟家裡說就偷偷跟著村里幾個大孩子進了山,又沒跟緊別人,結果天都快黑了,別人都下山來了,他還在山裡打轉。把我和他爹嚇的,還以為被拐子拐跑了呢,還是原來在白石橋醫鋪坐堂的白大夫採藥下山的時候看見他,才把人給捎下來的。」
趙穗兒偷樂,這她還真不知道,怪不得她懷著靜兒的時候饞果子饞成那樣,他都只交代老五在山上多留意,不說自己往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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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江銜月罕見的睡不著,屋裡燈燭早就吹滅,只有微薄的月光透過窗紙灑進來,到帳子裡的時候已經不剩多少光亮。
她又不敢翻身,不想吵醒了鍾五,只能盯著帳子頂看。
去年春上,她還想著能早早離了那個家也好,如今,她成婚了,終於離開那個家,卻又總在心裡掛著,說不上來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