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前頭幾個嫂子都是直接稱呼鍾家爹娘為公爹婆婆,而她卻叫了爹娘的緣故吧。
她想了一下,好像在江家坳大多數媳婦兒也都是喊的婆婆,不過在江家,二伯母和四嬸都是問三奶奶喊娘的,大嫂也問二伯母喊娘。
江銜月既已開口,就不會再改,所以敬茶的時候喊的也是爹娘。
鍾老金和陸氏對視一眼,眼裡俱是滿意,笑著將茶接了,給了紅封。
鍾五又一一介紹幾個兄弟嫂子和幾個侄兒侄女兒。
這些江銜月都知道,只是除了鍾六,別的都沒見過。大家面上都還算和善,她安心不少,將提前準備好的見面禮分給鍾六和幾個小輩。
鍾六臉唰地紅了,他年紀比他五嫂還大,竟然要收見面禮,他不好意思接。
鍾五接收到江銜月求助的眼神,心中暗笑,從自家媳婦兒手裡接過銀鎖,遞給鍾六,「收著吧。你自己不戴,也可以留著以後給你娃戴。」
鍾六驚愕地張了張嘴,對娃這個物種表示敬謝不敏。
鍾家最大的女孩兒鍾寶兒一邊帶著弟弟們給江銜月行禮,一邊道:「謝謝五嬸兒。」
趙穗兒也將銀鎖給自家女兒戴上,握著她兩隻小胖手,給江銜月作揖,「我們靜兒也要謝謝她五嬸兒呢。」
鍾靜剛滿百日,白白胖胖的,非常愛笑,見她娘握她的手,以為是和她玩鬧,嘻嘻哈哈笑了一陣,又咿咿呀呀說話,小拳頭時不時揮舞兩下,看著很有勁兒。
江銜月稀罕得不行,只是她是新媳婦兒,跟大家還都不熟,也不好意思去抱,就摸摸她的臉逗她玩耍。
鍾靜更樂呵了,趙穗兒也笑呵呵的,「我們靜兒喜歡她五嬸兒呢。」
鍾大的媳婦兒徐氏身形瘦高,容長臉,細彎眉,薄嘴唇,手指也是又細又長,她掂了掂銀鎖,察覺分量不輕,挑眉笑笑,給自家兒子戴上了。
陸氏喊鍾寶兒過去,「你五嬸兒給你的,奶也給你戴上。」
周氏面上帶著憨憨的笑,不時拿眼往鍾五和江銜月的方向打量,見自家兩個小子都接了,她便拿到手裡,笑著道:「五弟妹家底兒厚,這見面禮也貴重,只是這兩個小子淘氣,愛出去耍,我給他們收著,省得弄丟了。」
鍾二皺眉,扯扯她的袖子。
倒是鐵蛋和鐵牛知事,知道東西進了娘的手就不是他們的了,趕緊攥住銀鎖,往他爹懷裡跑,「爹,戴。」
鍾四站在新婚妻子身邊,聽著他們熱鬧說話,呵呵傻笑。
年前過門的鄭秋娘還沒有孩子,看著這份她那時根本沒有的熱鬧,越發心灰意冷。
她娘收了二十兩銀子聘禮,卻連一身衣裳都沒捨得給她做,所以她給孩子們的見面禮就是幾條帕子。
那時嫂子們沒說什麼,可如今有這位江氏比著,她們心裡不定怎麼想呢。
-----
鍾家人多,但也沒有分開吃飯,堂屋裡兩個八仙桌拼成個大長桌,大家圍坐在一起。
江銜月不知道該不該入座,又該坐哪,有些拘謹。
陸氏拉了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旁邊,笑道:「咱們家沒有那一套套規矩,如今你是最小的,就坐我旁邊。你進門前是你四嫂挨著我坐,你四嫂進門前是你三嫂挨著我,再前頭是你大嫂二嫂,你也別拘束,既進了門,這就是自己家,跟原來在娘家一樣的。」
陸氏的手不同於她娘的手,她娘的手纖細冰涼,陸氏的手粗糙溫暖,但帶給她的撫慰是一樣的。江銜月點點頭,乖巧應下。
陸氏看她小臉紅撲撲的,雖是剛開了臉,但耳邊還有些細小的絨毛,跟去年見她時並無二致。又穿著一身深深淺淺的紅,嫵媚嬌艷,跟旁邊高大俊朗的五兒子十分登對。她心中歡喜,給她夾了塊糍粑。
鍾老金吩咐鍾五,「老五,給你媳婦兒剝個雞蛋。」說著,夾了塊小鹹菜,眾人才動筷。
鄭秋娘低頭細細嚼著餅子,有些食不下咽。
一樣的話、一樣的動作,陸氏也對她說過,對她做過,但她怎麼想,都覺得此時的陸氏比那時更真心實意,更和藹可親。
鍾五小心翼翼地剝雞蛋,生怕剝下來一丁點蛋白,雞蛋就不圓潤了。
鍾六見他這輕手輕腳的模樣,捂著嘴偷笑。
去年在白石橋上,他五哥就看人看入迷,如今還把人娶回家當媳婦兒,他幾乎能預見將來五哥會像三哥一樣被嫂子揪著耳朵教訓的畫面。
想著,鍾六又嘿嘿嘿笑了起來。
他旁邊的鐘大有些受不了,等鍾六再抬頭時,直接拈了塊糍粑塞進他嘴裡,「老六,你晃蕩什麼呢,好好吃飯!」
鍾六瞪了鍾大一眼,大家都開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