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四面上有幾分動容,這些道理他何嘗不明白,可是六七年都過來了,他就是放不下。
他又跪下去,朝陸氏磕頭,「娘,是我糊塗,可是從小到大,我就只看得見她……娘,求您成全我吧!」
高大的兒子彎下脊樑跪在地上,陸氏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她嘆了口氣,看向坐在門檻上的鐘老金。
鍾老金磕磕菸袋鍋,「老四,路是你自己走的,一旦選了,就再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以後是苦是甜都得你自己受著。」
鍾四沉默點頭,眼淚在地面上砸出一個又一個坑。
陸氏起身。鍾四抬頭望過去,聲音沙啞,「娘?」
「我去請媒人。」
「娘!」鍾四對著陸氏離開的方向磕頭,又對著鍾老金磕頭。
鍾老金抽口旱菸,吐出一團霧,遮住鍾四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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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五並不知道家裡發生的一切,他還在山上,全神貫注地狩獵。
秋天山林里物產豐富,是一年中最適宜收穫的時節。
他要抓緊時間,采山貨,找藥材,打獵,儘快讓荷包鼓起來。
而江銜月這邊,桂花已經曬好,終於可以做五香糕了。
江留青和江旭已經提前打好糍粑,江旭去城裡接秦霄宇過來,江銜月在灶房裡忙活。
江旭還沒回來,鍾五先到了。
已訂婚的男女,沒有那麼多束縛,所以鍾五背著背簍,直接上了岳家的門。
他還是走的河邊的小路,這樣不用經過村子就能到她家。
他心中有些忐忑,定親後第一次上岳家來,雖不是正式拜訪,但越是這樣生活化的情景,頭一回就越發重要。
其實他只是想來看看她,奈何他岳家的房子並不比其他農家院子,矮籬短牆,院裡的一切站在院外就能盡收眼底。
江家隔著高高的院牆,大門嚴實,別說人影,連高大的枇杷樹都得隔老遠仰著頭才能看見,他乖乖上前敲門。
大門沒有關,江留青正在院子裡收拾一把鋤頭,看見他,面上就帶了笑,起身來迎,「是五郎啊,快進來,快進來!」
「三叔,得了點山貨,給你們嘗個新鮮。」鍾五放下手裡的竹筐。
「來就來,怎麼還帶這麼多東西,以後不許這麼客氣了!山貨緊俏,你該拿去賣還是要賣的……」
江留青剛想說「也好多攢點銀子」,突然想起來這是他女婿,說這話好像不太好。
「今天收穫不錯,又趕上集市,已經賣過一些了,這是特意給你們留的。」
江留青這才作罷,轉口喊江銜月出來,「月兒,月兒,五郎來了,快倒茶來。」
「哎!」江銜月一邊回話,一邊裝了一盤剛做好的點心,和茶水一起放在托盤上,端著出去。
江留青眼角笑出幾道細紋,「你趕得巧,月兒正做五香糕呢,你快嘗嘗。」
他陪著稍坐了一會兒,起身道:「這點心趁熱吃好吃,你們坐一會兒,五郎,你多吃點,我去給你三奶奶他們送點過去,一會兒就回。」
江留青敞開大門,裝了兩盤五香糕,往隔壁去。
到了門口,才發現自己拿得少了,又不好轉回去,一時怔在路口。
還是江濤先瞧見他,「三叔,你怎麼在這兒站著?」
「哦,沒事,月兒做了五香糕,剛出鍋的,先端一盤過來給你們嘗嘗。」
「嗨,月兒怎麼也不喊我,我早上還說要給她燒火呢,您先進去吧,我現在過去。」
「唉,小濤,別,這會兒先別去,家裡有人,等會兒你再去。」
「小濤,跟你三叔咱們口說什麼呢,怎麼不進來?」
「嘿嘿,月兒在做五香糕,三叔給我們送來,我正說要去幫她燒火。」
「那你還愣著,還不快去!」
「誒,別去,三伯母,是五郎來了,我留他們說說話。」
三奶奶一看那一盤點心,馬上明白過來。月兒知道他們家人多,但凡送吃的,量總是滿滿的,肯定是江留青隨便找個由頭就出來了。
倒是江濤還咋咋呼呼的,「呀!鍾大哥來了?怎麼也不來找我!」
「你看你,還鍾大哥呢,以後可要讓他喊你四哥呢!」
趙氏牽著玉郎笑話他。玉郎配合著做鬼臉,逗得一圈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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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銜月這邊,鍾五略微嘗嘗就停了手。
「怎麼不吃了?這個是用桂花、芝麻、糯米做的,我放得糖少,不太甜。」江銜月低著頭,眼睛描繪著石桌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