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銜月憋著淚點頭……娘親沒有騙她,即便哥哥沒有回來,另一個人卻來了。
剛剛的某一個瞬間,她很想摸摸鐘五的手,看看那條線是不是也系在他的手指上。
她手指顫了顫,終究還是沒有伸出去。
鍾五拍了拍她的脊背,乾脆利落地跳下去。
他順著牆根摸進屋子,直接在酣戰的兩人發現之前,用床單兜頭將人罩個嚴實。在他們驚惶失措得吱哇亂叫的時候,連劈兩個手刀將人砍暈,用麻繩捆了一圈又一圈,而後打個死結,扔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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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銜月數到第三個六十的時候,鍾五出現了,扶著梯子讓她下去。
「你……」
「你……」
兩人異口同聲。
鍾五看江銜月的情緒雖已平靜下來,可紅紅的眼眶還是不停溢出眼淚。
他心中發顫,用另一隻還幹著的衣袖給她擦了擦,扶著人往江濤家的方向走。
到了斜拐角處,已經能看到熏蚊子的艾草堆上蒸騰起的煙氣,嗅到那濃郁刺鼻卻又隱含清香的氣味,聽見此起彼伏的雞鴨鵝的叫聲……
江銜月這才像是活了過來,覺出自己還在人世間。
「我就在這兒,你一個人可以嗎?」
江銜月搖搖頭又點點頭,她掙開鍾五的手,扶著牆,腳步蹣跚地往前走去,又忍不住回頭看。
鍾五大步走上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兒,那邊有我,你只當什麼都不知道,只說在路上恍惚看見院子裡閃進去個人影,有些害怕,不敢回去,別的不用多說什麼。」
「鍾,鍾大哥,我……」
江銜月聲音發顫,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心臟里的血液在不停涌動,像躍動的火舌一般,可涼意又從這無星無月的夜晚滲進她的骨頭縫裡。
她在水火之間掙扎,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月兒,」鍾五近乎乾澀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只覺得心裡像是被火燒過似的,疼過之後就成了寸草不生的荒蕪之地,急需要水源滋潤,深情填滿,好像只有將她牽在手裡,圈在懷裡,桎梏在心裡,才能緩解那份焦灼。
「月兒不怕,此事過後,我去跟三叔說。以後,以後我守著你,護著你,再不讓你一個人,也再不讓人欺負你。」
他常常行走於市井之間,並不少見那些駭人聽聞的鬼蜮伎倆,可當這樣惡毒的心思,這樣歹毒的用意,是針對自己朝思暮想心心念念之人的時候,他的血液就止不住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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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銜月腦子成了一塊繡布,被修繃子僅僅繃著,又有無數根針穿引,細密的疼痛泛起,思緒蕪雜紛亂,讓她一絲一縷也捉不住。
她眼裡憋著兩包淚,看向鍾五,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即便神思恍惚,她也明白,他說的守著護著,大概是為了她的清白著想,要向她家裡求親的意思。
撞上這樣的事情,即便非她所願,一旦鬧將出去,說在別人嘴裡,大概也不會好聽。
可越是如此,她就越憋悶,越難受,腸中千迴百轉,終是忍不住淚流滿面。
「鍾大哥,你,你不用勉強自己,你走吧,就當什麼都沒有看見,我,我會跟他們好好說的,多謝你救了我,我~我不會連累你的,我會,會感激你的……」
可是她也不知道要如何感謝他。
他已經在緊要關頭救了她幾次。
他這個歲數,或許已經有心儀的女子,或許家裡已經給他定好親事,或許他正滿心期盼著洞房花燭,嬌妻稚子。
難道就因為救了她,就要把自己的婚姻也搭上麼?
可是她要怎麼辦?
今天之前,她還可以安心地等著三奶奶和大伯母給她相看婚事,按部就班地嫁過去,平平淡淡,順其自然過完這一生。
可今天之後呢?
他剛剛站在她身邊,就已經在她心裡扎了根,她還可以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然後去嫁給別人嗎?
她當然做不到。
更何況,他走了,她要怎麼跟家裡說那些事呢?可他要不走,家裡人又會怎麼看待他呢?
江銜月想著,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落下,只覺得周遭一片昏暗,連鍾五的身影都開始模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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