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抬手握住他的酒杯,又就著喝了一口。隔著臉皮兒上的薄紅,拿一雙眸子盯著他看——片刻後,那手又去拉他肩上那條半指寬的革帶,夾嵌在側頸和三角肌那漂亮的弧度之中,光澤惑人。
裴跡的皮膚也偏白皙。
雖不似寧遠,渾身渡了珍珠似的光輝,但也在映襯下顯得可口。隨著姿態的調整,革帶的邊緣將皮膚磨出更深刻的暗紅。
寧遠似心疼,似玩弄。
那手指撥著革帶挑起來,又驟然松落下去,然後沿著那道會回彈力打出來的紅痕,輕輕撫摸。
「裴跡,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寧遠沿著肩膀的弧線上移,手掌落在人脖頸上,力道輕的似羽毛,「但我現在不想聽——你好的太假了,裴跡,就像現在這樣就可以,什麼都不用說,不用想,維持原狀,很開心不是嗎?」
裴跡只得點頭,笑著吻他的頭頂,「明泰在我名下,你哥都被我抽掉了一層真金白銀,就連有為總的心血,那座金廈都要改名換姓,你也不擔心?」
礙於良心,寧遠很想試著擔心一點兒。
但看到裴跡那種遊刃有餘的處理節奏,再想到寧川稀里糊塗的答話,他倒覺得,擔心不擔心,也不是自己能處理的。
談到感情就要定論,想守著人過日子,想歲月靜好;規劃未來就必然勾出利益,這是裴跡的風格,和他慣常堅持的個性。
而寧遠則不然。
他有自己的理想化的世界。將人和事任意的擺放,不受干擾和侵蝕。但凡添了個人的情感意識,每種被構造出的關係、事物,純度和濃度都極高。
他把裴跡當作自己世界的一幅作品,任意塗抹、勾畫、修改,然後據為己有。
和外界無關。
——然而,他從不曾受過風雨吹淋。
除了被授意的委屈,他幾乎想要什麼就得到什麼,所以他不怕失去,也難以預料什麼東西不能被牢牢攥在手心——他不信,只要他抓握的夠緊,誰能從他手裡奪走什麼。
除了那天晚上,他朦朧意識到,別人的裴跡太耀眼。
但那點危機意識遠遠不如裴跡更甚,忍辱負重來爭奪資源才得以發家的人,從一無所有時,就知道,想要什麼,不僅要爭取到手裡,還得想盡千方百計的……讓失去來的更晚一些。
生意場,沒什麼永久的敵人,自然也無永久的愛意。
信任比愛還難。
——裴跡站在這樣的境地里,仍然願意,去眺望他的愛,遠遠的。
寧遠不怕失去,但他怕。
寧遠還沒學會失去,但他學會了,那是他一路走來最恆久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