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找到您了……」他氣喘吁吁,看樣子是跑了許多地方,「勞累神仙在各家奔走醫治,村人感激不盡卻不知如何報答,老村長做主,叫村里大伙兒擺了筵席感謝三位,農家人也就這些拿得出手的東西,希望這點心意神仙能看得上眼。」
謝緣雖然不在意這些報答,但不能拂了村民們的熱情,於是沒推辭,比了個請的手勢。
……讓琥珀好好吃過飯再和他談也好。
小鳥還在眼巴巴地盯著他等待答案,即使當下說不清楚,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小鳥空懸著心不安。謝緣握住琥珀的手,湊近了耳邊,先把承諾給予他:「琥珀,不論你怎麼樣我都不會不要你的,剩下的謝緣待會兒再告訴你。我們先去吃飯好不好?」
琥珀不在乎過程,只要聽到謝緣還要他就放心了,唇角彎起來,點點頭。
春季萬物復甦,卻也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去年秋天收穫的糧食度過一冬後幾乎消耗殆盡,而新糧還沒下來,農戶日子過得比較緊巴,在村中央大樹底下擺開的筵席實屬需要掏些家底出來。
好在謝緣一行人到得早,一見這大張旗鼓的陣仗立馬以神使不食葷腥為由擋下磨刀霍霍向雞鴨的大爺,又攔住了要起鍋蒸魚的大娘。
「我們一共也就三人,」謝緣抬手推拒,又很是無奈地指了指一旁的琥珀和阿葵,「他們兩個吃零嘴也快要吃飽了。」
他說的時候,琥珀手裡還拿著半袋兒方才在趙三家出來時人家塞給他的杏脯,腮幫子一鼓一鼓。
要宴請的人到場,筵席熱熱鬧鬧地開始。
白天與黑夜充滿了反差,昨天夜裡風聲鶴唳的村子,在晴天白日之下卻能如此富有生機。
謝緣象徵性地把村民給他的東西都嘗了一口,然後就坐在一邊冷清人少的矮桌旁飲茶,遠觀眾人的歡聲笑語。
「老夫這條腿啊,瘸了大半輩子,幾乎忘了它有靈光的時候,」老村長坐在謝緣身旁,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趙三他們幾個小子跑來告訴我說有仙人來治病,老夫心裡還納罕,若是真有仙人,那還不快去喊你們那患風濕的張老太去治,找我這個身子骨硬朗的老頭子做什麼?哈哈哈,老夫竟是沒想過幾十年前的舊疾還能有醫好的一天吶——!」
謝緣舉起茶盞一敬:「老丈身體康健,定能長命百歲。」
老村長拍著他那條重獲新生的腿,笑得更開懷了:「得神仙一言,老夫即便半截黃土埋身也活得痛快!」
謝緣閒談時發現席間竟有一盤早熟的枇杷,隔空取了幾顆過來,不經意問道:「老丈在此地居住多年,有見到過其他的神使嗎?」
「其他的神使……」老村長思忖著,搜腸刮肚地回憶,「雖說玄化仙尊廣澤天下,但您肯定也知道,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哪裡能隨便看到神仙,若是誰都能遇到,那也不叫神仙了。」
老村長兀自笑了笑:「這麼算起來,老夫也算這芸芸眾生中極為幸運的一個,一生到老居然親眼見過兩度神仙,去掉您來的這次,在我還是個小鬼的時候,桃花江遭過一場罕見的大旱,旱得連河床都露出來了,民不聊生啊,那時候就有一位仙尊座下的神使來過此處,助我們活了下來……老夫到現在還記得,那位神使也是同您一般的年輕樣貌,待人接物溫和有禮,他自稱姓葉,我們便稱呼他葉公子……如今看來,玄化仙尊座下是否都是像您和葉公子這樣的青年才俊?那仙尊本人更是何等風采啊……」
「葉公子?」謝緣留意到這個代稱,手上動作微頓。
拇指肚大小的枇杷果雖然早熟,但味道意外不錯,謝緣試過之後,下一顆剝好的就遞到了琥珀面前:「要不要嘗嘗?」
琥珀學會了謝緣教他的打活結,正拿著那隻布偶小狗腦袋頂上穿的細掛繩練習,一會兒系在腰帶上,一會兒解下來。這會兒又繫上了。
。
黃燦燦的果子出現在眼前,琥珀第一時間卻被拿著果子的幾根手指吸引了注意,他忽而有種錯覺——這筋骨分明、修長有力的手指上,應該有枚銀色的環狀物才對。
半晌不見琥珀動作,謝緣問道:「琥珀不喜歡這個?」
絲絲果肉的香甜這才湧入鼻腔,琥珀回神,立即張嘴吞下去,用行動表示「沒有不喜歡」。
一塊兒潔淨柔軟的帕子隨即遞過來:「別著急,記得把核吐出來。」
「謝緣。」琥珀吃完枇杷果忽而喊了一聲。
「怎麼了?」謝緣傾身靠近。
琥珀伸手輕輕拉住謝緣的左手,然後摸了摸他無名指指根的位置,空落落的。
這套小動作太像撒嬌,謝緣不太自然地咳了一聲。
老村長倒是什麼也沒覺察到,在他老人家眼裡,這個外貌像是異邦人的孩子應該是謝緣帶在身邊十分寵愛的小輩,看琥珀的目光也跟著飽含慈愛。
「小郎君,來嘗嘗我們家去年種的玉米,雖說放過冬了不如新收的鮮,但甜是一點不含糊的!」老村長剝了玉米外皮遞給琥珀。
琥珀雙手抱過去。
「玉米?」他瞧了瞧手中粒粒飽滿的金黃,眼珠再往上挪一點,就看到了玉米頭頂毛乎乎、蔫噠噠的一把棕黃色鬚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