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眼睛一亮,後腦勺的頭髮歡快地翹起來,忙不迭點了點頭,老實坐著不動了。
正巧老婦人推門進來,手裡托盤上乘著三杯茶水。
謝緣眼光掃過去,笑意稍淡。
「柴門苦寒,這深更半夜的也沒什麼招待各位,只有一些陳年茶葉拿得出手,」老婦人說著,先端給離她最近的阿葵一杯茶,「喝些暖暖身子吧。」
老翁也站起來,端給他對面的謝緣一杯。
謝緣再度道謝,想順手替琥珀拿了剩下的一杯,被老婦人不著痕跡地錯開。
老婦人彎下腰,把小女孩手裡的布偶小狗摘走,小聲哄道:「囡囡,你去給那邊的小哥哥端杯水,好嗎?」
最先接過茶水的阿葵已經把杯子湊到唇邊了,聞言一頓,有些詫異地看過去。
謝緣搭在桌沿的兩指一動。
小女孩也不記仇,一雙小手捧著杯子,腳下搖搖晃晃挪到方才差點惹哭她的人面前,踮腳把杯子推到琥珀面前的桌面上。
琥珀有板有眼地拱手作揖:「多謝!」
阿葵拍著桌子笑他:「玉米穗穗你又在現眼!」笑完一抬手,就要把茶水仰頭灌下。
「咚!」
謝緣忽而屈起二指扣響桌面,然後將那隻手掌抬起一寸,沉聲道了句:「且慢。」
桌子中央的油燈噼啪一響。
一室寂靜中,眾人背後的木門不緊不慢地咚、咚、咚——連響了三聲。
屋內或站或坐的四人臉上各有異色,只有狀況之外的琥珀和小女孩臉對臉,兩雙大眼睛在昏黃燈光下盈盈相視,映照著對方迷惑的面龐。
打破沉默的是謝緣,他神色坦然,仿佛方才什麼也沒發生過:「老丈不如去門口瞧瞧,或許是又有同我們一般的過路人,雨夜跋涉至此想要歇個腳?」
「是,是這樣…」老翁像是剛反應過來,念念叨叨往外走,還不忘交代老婦人,「好好看待客人吃茶啊——」
老翁佝僂的背影走出油燈照亮的範圍,桌前的人看不到門口的境況,只聽得老翁「哎」地叫了一聲,然後踏出門去。
阿葵一天兩夜滴水未進,實在是很口渴,一邊支棱著耳朵留意門邊聲響,一邊端起了方才因驚詫而順手擱下的杯子。
「嘶!」阿葵忽而吃痛。她手腕莫名一麻,杯子裡的茶水潑出半數,盡撒在她手指和衣袖上。
「燙燙燙…燙……」阿葵被滾燙的熱茶燒得呲牙,丟下杯子直甩手。
「哎呀!」老婦人急忙扶起翻倒在桌上的杯子,「姑娘莫慌,老嫗馬上拿抹布來!」
老婦人嘴上著急,腳下卻是躊躇,三步一回頭往內室走。
阿葵捂著手緩了半晌,腦子逐漸轉過彎來——晾得可以入口的茶哪有這麼燙?
她猛地抬頭看謝緣:「是你?!」
坐在對面的謝緣八風不動,正一手托腮,側著頭目光柔和地注視著琥珀。琥珀正心無旁騖地與小女孩趴在桌邊一起玩布偶小狗。
「你故意支開他們的?」阿葵看了眼老婦人離開的方向,心下逐漸清明,她壓低聲音,「難道……這水有問題!?」
謝緣轉過臉,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阿葵:「???」
琥珀看過來,目光隨即被桌上的一片狼藉吸引,稍稍湊近:「小小魚?」
「什麼魚……」阿葵話未盡,一雙眼睛立刻驚駭地瞪圓了。
桌面上,潑灑的茶水淌了一灘,幾片泡開的細長茶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起來,逐漸變得圓滾,某一片生長最快的「茶葉」率先蹦起,然後接二連三的,滿桌茶葉都扭動著開始活蹦亂跳,像剛打撈上岸在網裡掙扎的魚。
水花四濺里,小女孩咯咯笑起來,伸手去捉那些亂蹦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