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著人多勢眾,三兩下外賣小哥的東西都被砸爛了。看情勢不好,小哥衝出了飯店想騎摩托離開。吳菊志跟著跑出來,把外賣小哥從摩托車上拽下來,又是一通拳打腳踢。蕭壑過去拉架,把那兩個朋友拎開打算讓小哥離開。
但是,這期間吳菊志從飯店後廚搶了一把刀出來。蕭壑剛拽住那兩位,吳菊志就拿著刀蹭了過來,在已經被打傻蹲在地上的外賣小哥的臉上脖子上比劃。蕭壑鬆開那兩人正準備過來拉架,事情發生了。
吳菊志喝多了,手腳都不穩當。比劃著名的時候,刀沒拿住「咣當」掉到小哥的眼前。蕭壑剛一邁步,就見那小哥突然拿起刀,猛地起身一揮,白色的刀身反射出來霓虹的光芒,刺的蕭壑一閉眼。耳邊「啊呀」一聲,再睜開,吳菊志已經開始逃跑,嘴裡還不乾不淨的罵著:「你敢砍老子!」「有種你砍死我,看我不弄死你!」
外賣小哥拿刀追著吳菊志,瘋了似的一刀刀的砍。他們倆太近了,饒是蕭壑當過兵也沒見過那麼多血飛出來的樣子。
溫熱的血滴濺到蕭壑臉上的,像火苗一樣灼熱,像冰一樣徹骨。
他們三個全傻了,呆呆的站在那裡,之後的記憶就像被洗掉一樣全沒了。
等他們恢復記憶的時候,外賣小哥已經抱著頭蹲在地上,拿著手機說:「俺殺人了,來抓俺吧。」
韓芯接蕭壑的時候,他已經在派出所里呆了一天一夜,靠著蕭玉芝搪塞過去他媽,又指望著韓芯來給他辦手續出去。
「你沒動手?」
挨了針的蕭壑哼哼唧唧的跟在韓芯身邊,聽到這話像被掐住了脖子,好半天才蹦出一個字:「沒。」
「然後呢?接下啦有什麼打算?」
「聽四哥的吧!」
「四哥四哥就知道四哥!」韓芯突然怒了,「石尹侖是什麼人,他要你違法亂紀,你也要聽麼?他要你殺人你也去做麼?這次吳菊志被人砍了,全是活該!如果不是他平時仗著四哥撐腰為非作歹,肆意妄為,怎麼可能把外賣小哥逼到殺他的地步!蕭壑,你有沒有腦子!這件事,你自己不做打算,卻張口就是聽四哥的,你腦子餵豬了嗎!」
「我有打算啊!那人殺了老吳,就該償命!」
「放屁!」韓芯氣的爆了粗口,「我剛才說的你沒聽見麼?要不是吳菊志把他打得連逃跑都沒機會,要不是吳菊志拿著刀拍他,就那個哭的連話都說不出來的人,會拿刀子連砍姓吳的七八刀!」韓芯指著蕭壑,「你說你勸架,可是你和吳菊志是不是一夥的?吳菊志欺負那人的時候,你有沒有攔住他逃跑的路?你敢說你沒協助吳菊志威脅恐嚇那人!他砍死吳菊志,就要償命?那你們呢?你們欺人太甚,該怎麼償還?」
「不管怎麼說,他不該殺人!」
「那你說那個人在那個時候,該做什麼?撿起刀子遞給吳菊志,砍了自己?螻蟻尚且惜命,何況是人!我看,殺人的是你們,是你們自取滅忙!我問你今後如何打算,你若是再不好好思考,下一個吳菊志就是你!你自尋死路,也別連累我!從今往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就當從沒認識過!」
韓芯氣的拔腿就走,胳膊猛地被人拽住。力氣太大了,一個踉蹌,跌進蕭壑的懷裡,肩胛被拽的好像脫臼,半個身子火辣辣的疼。連氣帶疼,韓芯眼淚忍不住流下來。
「你讓我好好想想。給我的點時間,我想想。」蕭壑放軟了口氣,但仍透著明顯的猶豫,「你——讓我想想。我心裡也亂的很。我從沒見過那麼多血,我抱起老吳的時候他的身體還是溫的,可救護車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硬的像塊石頭了。我從沒那麼近的見過一個人死掉!你知道嗎,現在我還能聞到血的味道。」
蕭壑的聲音開始微微顫抖,貼著他的胸口,韓芯感到那一貫穩定的心跳異於平常的快速跳動著。
「韓芯,你讓我想想,好麼?」蕭壑的聲音很低。
恐懼貼著聲音傳到韓芯的心裡,她抓住蕭壑的 T 恤,忍不住啜泣起來。
蕭壑真的害怕了。
過去的三十多個小時像剛剛從一場雪崩中死裡逃生。在經歷了缺氧般的窒息,劫後餘生的慶幸後,現在籠罩他的是塵埃落定後的恐懼。
所有因為時間和精力被忽略的細節和可能,在這個時候不急不忙卻源源不斷的湧出來:
——如果他和吳菊志一起喝高了,會不會參與動手中?蕭壑暗暗肯定,會的。
——如果他和吳菊志一起在前台結帳,會不會與小哥衝突的是自己?蕭壑知道,自己曾經這樣做過。
——如果他和那兩人一起圍毆小哥,會不會等不到吳菊志回來,小哥就已經崩潰到瘋狂?會的。
——如果吳菊志拿到刀的時候,他已經走到小哥身邊,他會阻止吳菊志拿刀拍小哥麼?不會……
恍恍惚惚,蕭壑看到飯店的霓虹燈,看到吳菊志醉醺醺的從玻璃門裡出來,手上是那把明晃晃的刀。
蕭壑急忙走過去。他要攔住吳菊志,他要阻止這場血案。但是吳菊志推開他,執拗的走到小哥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