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和風水先生進山,挑選墳地位置。」
我心亂如麻,拉住他走到一旁,把剛才的情況講個清楚。
季顯聽完並沒什麼意外:「老人家年紀大了,思維遲鈍,常犯糊塗,你也不用太緊張,等辦完喪事我帶他去醫院檢查一下。」
竟然說得如此雲淡風輕,我眉頭擰緊,狐疑地盯過去,他拍拍我的肩膀,若無其事走開了。
這一整天我都留意著外公,怕他再做出什麼可怕的舉動。
我不是沒有記起茉瑤郵件里提過的話,只是不願意細究,不願意聯想。
其實我對季顯知之甚少。那晚他摟著我抽事後煙,我詢問他的父母、家庭和成長背景,他說他是,小時候被遺棄在城隍廟,後來跟著師父長大。
不知道真假,他的身世也如一團迷。
夜裡哭靈人跪在遺像前灑淚,聲嘶力竭地高唱悼詞。
我偷偷端詳季顯冷峻的側臉,心下煩雜異常。
「茉瑤是不是知道我和你的事?」
我拿手機給他發信息。
隔著昏黃光線,季顯往這邊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回覆:「我不清楚。這個重要嗎?」
怎麼會不重要?
他的意思是,反正茉瑤已經死了,知不知道都無所謂,對嗎?
我覺得很不舒服。無論如何,出軌就是出軌,我和茉瑤的恩怨另說,可他為什麼輕易背叛妻子?難道就因為茉瑤變得喜怒無常,還用菸灰缸砸破他的頭?
季顯那種冷淡內斂的人,一次酒後亂性已經很出格了,之後竟然連續好幾晚跟我共度春宵,說句難聽的,當初他和茉瑤熱戀期間都沒這麼沉迷過。
我既不漂亮更不溫柔,沒錢沒背景,床上花樣也就那些,有什麼值得他迷的?
越想越奇怪。
他背著茉瑤和我偷情,完了還能做到不帶絲毫愧疚,不受半分影響,這男人究竟什麼心腸?
太可怕了。
深夜我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手機提示音從枕邊傳來,我驚得心臟亂跳,沒打算理會,翻過身背對。反正還剩一天,後天早上火化出殯,辦完喪事離開石鎮,別的一概不管了。
——
噩夢再度侵襲。
明知身處夢中,腐爛的腥臭味卻真實得讓人恍惚。
我尋著惡臭來到棺木前,推開厚重的棺蓋,探頭打量,裡面卻空空如也。
「小若。」
茉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那股混合著腐肉與死老鼠的臭味也從背後將我包圍,皮膚,毛孔,頭髮絲,渾身上下都被這惡臭浸透。
「小若,你在找我嗎?」
茉瑤幾乎貼著我的背脊,氣息噴灑頸脖,我不敢回頭,屏住呼吸崩得僵硬。
「眼睛好干啊。」
又是這句。
難道她想讓我幫她把眼睛合上?
不,不要……
雙腿仿佛千斤重,釘在原地無法動彈,我心跳如雷頭皮發麻,用盡氣力妄圖掙脫。
猛地一下,「砰」!兩腳蹬踩床鋪,我睜開眼睛驚醒,盯住蚊帳大口呼吸,好半晌才讓思維回到腦袋,清醒過來。
五點四十五分,天還沒亮,深郁的幽藍籠罩,周遭死一般沉寂。
如果我的感官沒有出錯的話,那股腐爛的氣味混跡在草藥香里,越來越掩蓋不住。我已經顧不上恐懼,只想立刻弄清楚是真的聞到了屍臭還是心理作用。
我穿鞋大步跑下樓,走進靈堂,制冷機器正常運行,電線好好插著,按理說遺體不可能腐爛才對。
所以味道從哪兒來的?
我把手放在棺蓋邊沿,猶豫著,想推開它,搞清楚裡面的情況。
這時餘光發現樓頂出現一個黑乎乎的人影。
我猛地仰頭望去,只見茉瑤的外公站在樓頂,灰白的臉面孔沒有任何表情,呆滯空洞,枯瘦的身體緩緩朝前移動。
「外公!」我驚恐大喊,跟著衝上樓,跑到頂層,在千鈞一髮之際把老頭拉了回來。
「你到底在幹什麼?!」我有點崩潰。
老頭耷拉著肩膀仿佛自言自語:「你是小若?瑤瑤最好的朋友。她說你身世可憐,爹不疼娘不愛,孤孤單單,沒個依靠,容易被人騙。」
我愣住,心臟用力揪緊。
「她給你留了筆錢,交代過我,可不能忘啊,不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