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覺得,栓鎖五十弦的鏈條早已不在自己手裡,反倒被對面的少女奪去了。
……等等。
並非被奪去!
是五十弦自願呈遞鎖鏈至少女手心,甘心入籠。
那麼,現在……野獸是在為保護主人,對他呲牙咧嘴嗎?
還是說,野獸不滿他對主人的青睞,在宣告所有權呢?
可笑。
楚獻南算徹底明白了。
難怪五十弦被杜瓴推上來放血還如此興奮,迫不及待到恨不得讓對方往死里扎。
就因為操刀者是快雨啊。
所以連疼痛亦萬分喜愛。
天道在上,這真是……
……噁心。
「嗯哼,至於其他人。」
楚獻南皺起眉心,又瞥向五十弦,語意惱怒而諷刺,繼續說道,「無需擔憂,無需在意,他生或死,是他自己的命。」
「不要太讓善良牽絆自己,快雨。不然我會以為,你本來就和其他平庸之輩沒有任何差……!」
話音未落,快雨出其不意甩手。
一道悽厲的銀光挑破虛空,直戳心窩。
眾人皆大驚失色。
情急之下,楚獻南想後退兩步,暫避鋒芒,同時祭出殺招。
結果,腳底不知何時爬上晦暗的冰晶,抓捕得極為牢固,有兩三根還刺透肉骨,輕易把他困在原地。
而他凌厲的殺招砍在快雨身上,被那根奇怪的銀鏈一擋,統統化解。
怎麼會?!
……全亂了。
一陣硬物刺進血肉的異樣充斥感官,接著,迅猛的疼痛在胸口爆發。
楚獻南驟縮瞳孔,含恨凝視而去,卻不由怔愣。
血滴沾了些周遭正值燃燒的火色,它們撲向少女的臉頰,飛螢般在她的皮膚映下驚心動魄的詭譎光點。
如鬼凶戾。
何等令人畏懼。
也偏偏就是這副陰冷麵孔、不動不搖的堅定,恍若一支火折,掉入他雜草般紛繁的心緒,騰起沖天大火。
天知道,他原本就是妄圖觀賞——那幅快雨屈從於詛咒的畫面啊!
一朵按照自我意識生長的花,怎能比得上他精心照料的植株美麗?
他想看著她心甘情願奔赴所欲所求。
他想讓她變得和自己一模一樣啊!
可是,為什麼……事與願違呢?
「呵。」
快雨的嗓音一舉穿透他內里混沌的頭顱,「我對你的謊言毫無興趣。我、只、想、要、你、死!」
四肢百骸過電般,楚獻南渾身僵硬。
不,不對。
她說了「想要」啊……那這怎麼就算不得一種欲求呢?!
她正在向自己靠攏啊!!
「哈哈哈哈……!」楚獻南輕笑出聲,霎時間,連快雨開在他身上的那一個血口都不太在乎了。
……不如說,在得出這一結論的瞬間,疼痛變得珍奇,變得灼燙,令他殘損的心臟愈發鼓動。
哈哈,他……他好像有點明白五十弦的感受了!
冰晶至此碎裂。
猝不及防向後仰倒間,楚獻南越過快雨的肩頸,看見跪在地上的五十弦站了起來。
楚獻南尚且還克制不住扭曲的神情。
自然而然,就會被人盡收眼底。
五十弦向下撥了撥靉靆,眼底烏雲密布,目光更為陰鷙。
他唇瓣無聲開合,對楚獻南做了個口型——
……噁心。
*
其餘繁金教徒沒有當木樁。
在快雨跨過五十弦的那一刻,旁觀的他們見情況不對,便擺開了出招的架勢。
甚至那個佇立隊首巋然不動的男人亦幽幽抬起了手。
當然,有人會比他們更快。
數道黃符如雨,紛揚潑灑,及時截下了繁金教徒的行動。靈氣織網般擴散,將此方天地籠罩,扣押罪孽。
於是,他們的注意力,全部向著另一個方向匯聚——
楚雲卻站在祭壇下,面若冰霜。
小鬼戳在她身側狐假虎威,抱著斧子做出一臉傲然狀。
與她一起來的,還有皇城守衛,手持尖槍,層層疊疊將此地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