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如果她有這個能力的話。
「繼續走吧。」苑往歲可能察覺到了她的情緒,卻依然催促快雨跟緊。
這下快雨不得不向前。
前有狼後有虎,她要走的道路仿佛已經被完全固定。
「其實對於這世界上很多人而言,我們都不是什麼重要的角色。」苑往歲的聲音飄至混沌的腦海,他頓了頓,「只有自己看重自己,才是首位。」
「血親也好,朋友也好……他們總有一天會以各種方式消失在你的生命里。」
「反正最終都會分道揚鑣,所以為什麼要為除自己以外的人而感到難過呢?」
快雨微微抬頭,訝然又諷刺:「哪怕是血脈相連的至親,你也不會為他們的離去而難過?」
「……他們早就拋下了我。或許走了,或許死了。我那時年紀尚小,一無所有,他們的離去對我而言無疑就是宣判死期。」
苑往歲沒有回頭,說得平淡無奇,好像在陳述另一個人的過去,卻糾纏著一股子倔強的執念,沉溺粘稠的淤泥里,「但我不想死。」
「我一定、一定要比任何人活得都久。」
他加入繁金道教,尋求長生秘法。
為此,付出什麼都可以。被天道拿走什麼,他都願意。
哪怕最終結果是扭曲身心,成為不人不鬼的怪物苟活於世,他也全然接受。
苑往歲從袖中抽出無數符紙,揮揚而起。
黑底紅字,浮於夜空時,宛如一扇扇連通地府的窗欞。
紅色倒映於快雨眸底,火苗般燃燒,無止無休。
盛大美好的幻境,要開始了。
*
快了,就快了。
再加把勁兒!
魏霽全力奔跑,四處獵殺虎視眈眈、不知死活的夜魈。
她渾身染血,雖然都不是自己的。
還沒來得及出手,幾道黑紙紅字的符咒自暗葉疏影中疾馳而來,炸開一片耀眼的火樹銀花,同時替她將最後的幾隻夜魈一併解決。
魏霽一怔,來了個急剎:「謝謝。」
不管對方到底是誰,魏霽完全沒有什麼細想的時間。她索性立即掉頭,沖向突然輝映亮色的南鄉城鎮。
既替她剿滅惡鬼,想必應暫時不是敵人,先放在一邊吧。
快雨那處,現在才是頭等重要的。
第14章
背後襲來陰風。
氣流無孔不入,尖嘯著鑽進五官,隨驟冷的溫度順五臟六腑游移。
快雨的咽喉一陣陣刺痛,她卻毫無所覺,繼續用力地喘息,似乎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平復自己的驚懼。
一顆柔軟的眼珠咕嚕嚕落在逐漸蓄積起煞氣的地磚縫隙里,隨即,一道宛如紅綢的血痕拖過,將泛著血絲的猙獰物什覆蓋。
渾身僵住的快雨終於怔怔抬頭,下意識屏住呼吸時,又禁不住撇開視線。
鬼怪各式各樣的醜陋形貌令快雨腹中翻滾,她不想再看。
可是鬼不止那一隻……
就算強行壓下視覺,她也依舊能感受到長期浸泡於黑暗裡的貪婪正從四面八方散發著惡意。
如芒刺背。
「夢境本就混沌,一切皆可能。」
苑往歲吐字穩實,他觀望著於行進途中的群鬼,又對沉寂夢境的南鄉簡單下了定論,「那麼,即使在夢裡死去,也不足為奇。」
快雨無法做出什麼回應。
半透明的漂浮靈體自右耳穿到左耳,微妙的感觸引得她一個哆嗦。
阿冬阿夏被遣去四周巡視,如今,她和苑往歲是立足於南鄉外界唯二的兩個活人。
鬼怪們恍如看不見他們般,一一展露獠牙,從身側擦過,向各個房屋而去。
不難看出它們對真實血肉的心馳神往。
作為對鬼怪極有誘惑力的餌料,她現在得以全須全尾在此,或許,是苑往歲有意為之。
但快雨心知肚明。
她並非苑往歲的同伴,而是棋子。只是暫時還沒到她這顆棋子出場的時候。
快雨儘可能張開五指。
……
仿佛一隻從天而降的大手扼住了南鄉的咽喉,黑幕籠罩之下,所有悲鳴統統化作肺腑不甘的淤血,咳不出,吐不掉。
於鬼怪而言,這是一場饕餮盛宴。
於真兇而言,精彩時刻方才開始。
房梁斷裂傾倒,瓦片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