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翔放開游嘉茵的頭髮,手不自然地懸空。他感到心臟正在胸腔里狂跳,理智逐漸被腦海中突然冒出來的一個邪惡念頭沖淡。
一個不存在的聲音煽動著他,唆使他遵循欲望,對她做許多事:肆意的,蠻橫無禮的,在青春期時反覆在夢裡出現,卻從未實現的……他應該抓住這個機會,彌補過去錯失的一切。
既然她那樣揣測他,那他為什麼不能如她所願?
……不可以。
涼爽的空調間裡,他被自己的想法硬生生地嚇出一聲冷汗。
把他徹底從妄想中拽回現實的,是游嘉茵的聲音。
「謝謝你。」
漫長的沉默後,她像是慢了一拍似的,冷不丁地開口。
她果然沒有睡著。
吳天翔猛地從混亂的思緒中跳出來,定了定神,不動聲色地將手壓到枕頭底下。
「你不是已經道過謝了嗎?」他的嗓音平靜而克制。
「還沒有。我只謝了你陪我去找畫的部分,我還要謝謝你今晚讓我睡在這裡。」她保持著背對他的姿勢,緩慢而堅定地說道:「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後一定會找機會報答你的。」
「沒必要,這都是我自願的。而且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為什麼他總是這樣說?
游嘉茵咬咬下嘴唇,在心裡發出嘆息。
八年前的永興島,沐光峽谷的瀑布下,面對她含蓄的疑問,他曾經對她說過類似的話。
她不確定他是否記得,但她從來沒有忘記。
可他越是豁達,越是不求回報,她的心理負擔越重,覺得對他的虧欠更多。
她不值得他對她那麼好。
她曾經殘忍地對待他,即使多年後的現在,雙方都已經成長為大人,也依舊心懷芥蒂,無法坦然接受他的付出。
他們之間,必須重新制定規則,畫下一道清晰的界線。
「我會報答你的,這也是我願意做的事。」她執拗地重複,「如果你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可以隨時告訴我。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一定會做到。」
「……好,我知道了。」
吳天翔沒有堅持。
互相道過晚安後,他們不再說話,正式迎接遲來的睡眠。
幾分鐘後,游嘉茵的呼吸聲變得平穩悠長,肩膀起伏的頻率也很規律。
她好像真的睡著了。
黎明降至,窗外昏暗的光線落在厚窗簾上,沿著幾何圖形的刺繡紋路描繪出圖案。有一部分透過淺色的色塊潛入室內,蒙在她的身上。她的長髮全部撲散在枕頭和床單上,捲曲的發梢像是無數條曖昧地伸向他的觸手。
吳天翔緩慢地眨了眨乾澀的眼睛,目光落在她光潔優雅的頸部線條上。
那個不存在的聲音在腦海中捲土重來。
沒關係。
沒關係。
沒關係。
如果只是靠近一點點,是不要緊的。
她睡著了,她不會知道。這是只屬於他的秘密。
內心有一團火焰在跳動。
他支起身體,謹慎留意著動作幅度,悄無聲息地靠近她的側臉,慢慢垂下頭。
冰涼的鼻尖,滾燙的嘴唇。
頸側的皮膚同時感受到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溫度,轉瞬即逝的觸覺讓人幾乎懷疑是幻覺。
很快,耳邊傳來了男人長舒一口氣的聲音。
游嘉茵重新睜開眼,茫然地瞪著窗簾上模糊的幾何紋路,渾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