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想著等我有了孩子,一定要很寶貝它,不給它任何的壓力,讓它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要從小去公園拍照、去國外旅遊,穿好看的衣服,學喜歡的樂器,希望它在喜歡的人面前永遠自信驕傲。可是梁妁你大概也聽說了,我上次結婚後失去了一個孩子也很難懷孕。我連試圖彌補自己的機會都沒有。」林縵從來沒在人前說過這些話,也許當初想說給周賀南聽,可命運留給他們的時間太短。沒想到今天會跟梁妁講。大概真的是同為天涯淪落人。
「梁妁,至少你心裡很明白。在你爸爸心中,你比任何人都重要。他雖然很難很難陪伴你,可是無論在哪裡,心裡都想著你。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委屈你的。」
「可是我什麼都不要,只想要爸爸陪著我啊。」
林縵摸了摸她的頭,空氣里都是酸楚的滋味。
梁至新今晚的病人很難處理,一直沒有排尿,心跳又很低,請來心內科、免疫科的醫生聯合會診,定論為遺傳性免疫缺陷病,需要一輩子服用特效藥。
服藥後暫時由值班醫生和護士看著。
梁至新雖然人在回家途中,但病人還沒有完全好轉,他仍舊提著一顆心。
開門,客廳還亮著燈,林縵抹了抹眼淚,用眼神示意梁至新——梁妁正在耍脾氣。
「妁妁,今天的演出成功嗎?」梁至新一邊洗手,一邊問道。
梁妁屏住不說話。
「聽說你今天演的是醫生啊。」他將梁妁從沙發上拉起,坐在了她的身邊。
「哼,誰要演醫生。都是因為你是醫生,他們才非讓我演的。」
「哪有啊,我看你演得特別好特別認真。」
梁妁忍不住瞪了林縵一眼。
「家長會老師有發什麼資料嗎?你們最近是不是有摸底考試?」梁至新很快就看見茶几上的一打資料,其中最顯眼的便是那一條小小的成績單,「妁妁,你怎麼考成這樣?」
「你又沒空管我,考得怎麼樣和你有關嗎?」談到成績,不知她是心虛是羞愧還是氣憤,站起來就往臥室走,還不忘將門重重地摔上。
「對不起啊,今天你在班主任那裡又挨批評了吧。」相處這幾個月,林縵發現梁至新特別擅長克制,比如氣得嘴角都在抽搐,還要對林縵保持禮貌。
「我是不要緊的。但是梁妁是真的很在乎你。」林縵坦誠說道,「不管是她在住宿部和同學鬧出糾紛,還是成績越來越差,應該都是為了得到你更多的關注。」
梁至新惆悵地嘆了一口氣,他何嘗不知道,只是生活嘛,兩邊討好的事情鮮少可見。
「或許當初你說得對,我該去私人機構。」
林縵輕笑:「你啊,不可能的。」
「是我對不起妁妁。」他心裡頭藏的事情其實不比林縵少,「我一直覺得我的病人只有一次人生,但是我忘了我們妁妁也只有一次童年。」也許是這夜太感傷,又或者沙發被人施了痛哭流涕的魔法,梁妁、梁至新居然先後在此哭了起來。
這是林縵第一次見到梁至新哭泣。他一直是溫文爾雅的,像和煦的四五點鐘的陽光,剛認識的時候,她甚至同紀裴說「這人就快成神了,只想著普度眾生」。但他顯然不是神,也為了評職稱折騰了一年又一年,也要處理女兒給出的難題。
「梁至新,沒有什麼對不起,你做得很好了。」
「可……可妁妁應該有一個完整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