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悅地還想說什麼，卻被洛因搶白了。
「反正我都跑不掉，你剛剛說的那些，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了？」洛因蹲身拍拍地面，索性原地坐了下來「好歹我們也室友一場，是吧？」
洛因能猜到，方徊不會滿意自己這個反應，他期待的大概是自己會惶恐、崩潰、嚇得大聲呼救，但他沒有。這種情況下，方徊為了獲得想要的效果，滿足自己心裡那點惡意，或許會把事情告訴他也不一定。
至於反派死於話多這種情況，他想方徊應該是不怕的——他餘光掃見領頭的黑衣男人腰間有一把手槍。
他得抓緊時間把話套出來，不然隊長可能……快要找過來了。
方徊看了洛因幾秒，走過來俯視著他，對上那雙清澈的黑眼珠，又挪開了眼。
「找我來做這件事，和之前買通戴經理的，都是同一家俱樂部。」方徊低聲說「包括網上針對路陌的那些言論也是，至於是哪家俱樂部，我想你應該猜得到。」
「原本他們就警告過路陌，可他還是堅持轉會了。本來他們威脅要封殺路陌，但他背景確實硬，也沒人敢真的動他，只能製造各種流言打壓，背地裡買通經理，讓ove出不了頭。」
洛因本來已經有些心理準備，但真聽方徊說出來，還是悚然一驚。
他本來猜測過這種可能性，可是……為什麼？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洛因抬起眼「選手轉會不是很正常的事嗎？不至於……」
方徊嗤笑了聲：「但路陌是因為發現了他們背地裡做的那些勾當，才堅持要轉會的。」
「路陌知道了他們那些事，如果退隊也就算了。轉去別的俱樂部接著打職業，不就像顆定時炸彈一樣？就算路陌手頭沒有證據，也一直沒和別人說這件事，但他的實力和名聲畢竟擺在那，萬一哪天捅出來了呢？這樣一個人，誰能放心讓他一直呆在那麼高的位置。」
「可是他們就不怕逼急了……」
「怕啊。」方徊接著說「不然你以為路陌耍大牌拋棄老東家和昔日隊友那些流言哪來的？他被扣上了這種帽子，就算站出來說俱樂部做了見不得光的事，拿不出可靠的證據，誰會信？路陌又不懂得控制輿論，他要說出來那就更好了，到時候隨便帶點節奏，就可以把他那些罪名坐實，真成了背信棄義反咬一口的小人。」
洛因聽完這些話，微微垂眼，兩手抱膝往牆邊縮了縮，像是被這些光鮮外表下洶湧的暗流嚇著了。
方徊看見預料之中的反應，微眯起眼，沒發覺洛因在雙腿微顫的同時，刻意抖了抖褲子的口袋。
他像是整理了一下情緒，深吸了口氣才開口接著問：「他們是什麼時候開始做這些事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方徊一攤手「不過仔細想想這些年各大賽事的表現，應該也時間不短了，可能是……從他們在全球賽失利那一年開始的。就我知道的情況，今年夏季賽他們就買通過一支隊伍針對你們，我想你應該有印象，可惜那支隊伍太弱了，反而給你們送了分。」
洛因確實有印象，他輕笑了聲：「你們……朋友，原來你已經不把自己當ove的隊員了。」
他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說正戳中了方徊心裡那個缺口。他臉上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猙獰：「不是我背叛ove，是他們根本沒把我當成過隊員。」
「我在ove的年頭比你，比路陌都要長。當初ove只是賽事裡一個常年陪跑隊伍，後來路陌來了，我以為戰隊終於要崛起了，結果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其他俱樂部明里暗裡的打壓。最可笑的是，就算是這樣一個戰隊，我熬幹了青春，擠破了頭，連上賽場的機會都沒有。」
「好不容易等到主隊的狙位退役了，又跑出來一個毛頭小子，一個你。說是二隊隊員，卻連替補名單都沒有我的
位置，一句實力不夠就把我這麼多年的努力全盤否定。」
洛因虎牙咬著下唇，沉默不語，本就極淺的笑也退了下去。
電子競技原本就是憑實力說話，天賦不夠高的選手，時間未必能增長他們的實力，隨著年紀漸長，身體各方面能力反而有可能大不如前。
在各大賽事片刻的榮耀背後，有許多像方徊這樣的選手，或默默陪跑，或連上賽場的機會都沒有。
他們中也有人為了夢想背井離鄉，也有人背負著家人的厚望，也為之付出青春和汗水，卻一年一年，一次一次看著夢想破滅，直到再也不能為之掙扎的那天。
這並不能構成方徊背叛的理由，只是……洛因忽然想到了和他同樣的那些人。
「所以他們給你的報酬是什麼？」
「上場比賽，如果我把這件事辦成了，明年就可以轉會到gnq。」方徊說著說著，眼眶忽然有些發紅「我也不想這樣……」
「我剛進ove的時候，塗資還是主隊的隊員，他訓練比誰都拼，一天只睡幾小時，那時我把他當成榜樣，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和主隊一起上賽場……可是就算是主隊又怎麼樣，ove還是那支萬年陪跑的戰隊。後來他年紀大了，退役下來，還是不肯放棄，留在ove當教練。」
「可我……不想成為第二個塗教練，不想像他那樣變成天天轉發錦鯉的中年大叔……」
洛因聽到這，在原本挺壓抑的氣氛中沒繃住笑了聲：「說不定錦鯉真的有用呢？」
「ove會拿到全球賽冠軍的。」洛因抬頭看著方徊的眼睛「我確信。」
就算沒有他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