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把照片放回了桌子上,倚著椅背,對徐安說道:「警察同志,您也知道,干我們這行呢,就是認識的人多,這遇到哪個能談得來的客人,那我肯定要閒扯兩句,拉拉關係,給人倒個酒什麼的很正常。這倒個酒並不意味著我和這位客人很熟,可能就是一面之緣,剛好聊了幾句而已。」
徐安和聶和的對話還在繼續,另一邊,裴青和楊興平也坐在了拉納的審訊室中。
與聶和的待遇相比,拉納的待遇就不怎麼樣了。
他試圖謀殺李夜明未遂。
時間、地點、兇器、包括目擊證人,一應證據鏈完整。
無論是買兇殺人,還是他因仇謀殺,殺人未遂這個罪名他跑不了,國內的監獄他是蹲定了。
面對拉納,審訊室中的氛圍要嚴肅得多。
警方仍然出示了從錄像帶里截出來的那張照片,拉納和聶和言笑晏晏,看起來賓主盡歡。
先提問的是楊興平,他問的很細。
「你和照片上這個人是什麼關係?」
拉納動了動腳,長時間被拷在椅子中,難免有些肌肉酸痛。
他身體剛動了動,旁邊守著的警察便瞪了回去。
查了這麼長時間,拉納表面上的身份站不住腳,從徐安抓回來的一些口音明顯的嫌疑人中可以猜測,拉納很有可能是國外僱傭兵一類的身份。
因此局裡上下嚴陣以待,唯恐一個疏漏,被這群人找到缺口跑了出去,到時候丟人丟大發,得被兄弟單位嘲笑一輩子。
面對如此嚴肅的氛圍,拉納打了個哈欠,他輕輕掃過那張照片,而後輕哼一聲。
「臭蟲。」
裴青和楊興平都沒聽明白,楊興平用手點點照片,問道:「他叫臭蟲?」
拉納樂了。
「是啊。」
他輕蔑道:「這不是你們中國人給他起的綽號嗎?」
說起這個,拉納覺得有意思。
他身體前傾,結實的雙臂靠在桌子上,眼睛正對著裴青和楊興平。
「聽說你們中國人特別喜歡給自己不喜歡的人起綽號?而且都是這些帶著髒的臭的東西。」
他的視線在對面兩個年輕警察身上游移。
裴青被他這樣盯著,整個人如芒在背,似乎有陰濕的苔蘚從腳踝上蔓延,那種潮濕陰冷的感覺遍布全身。
拉納把對面警察的神色盡收眼底,然後雙臂往後又靠回了椅子上,他輕輕調笑道:「不過也是,都是人,有人在淤泥里,有人在太陽底下,怪不得臭蟲這麼想把人拉下地獄。」
「地獄是哪裡?」
裴青冷靜下來,問拉納。
失蹤的人一定有個去處,會是哪裡?
看見拉納和他帶的人時,裴青心中就有所猜測,這個地方一定不會是國內。
都需要雇幫派僱傭兵了,那麼落腳點肯定在國外,但他們不知道具體方位。
現在,聶和是一個很好的突破點。
裴青心中隱隱有所期待,和徐安父親的失蹤時間相比,聶廣聞失蹤時間已經算短,才兩三年,或許——裴青思索著最近見過的聶和和和聶廣甄,如果聶廣甄說的是真的,聶廣聞失蹤是聶和的手筆。
那麼也許——聶廣聞還活著?
同樣都是兒子,聶廣聞光鮮亮麗,聶和卻被放棄,這其中差距,聶和要用多長時間才能釋懷。
是否有一種可能,聶和想讓聶廣聞活著,活著他才能復刻他的前半生,讓聶廣聞看看他的風光。
這些只是猜測,裴青需要證據。
而拉納一定知道地獄在哪裡。
聽見裴青的問話,拉納才再次看向這位女警,在他看來,這位女警羸弱,上肢力量不足,不知道是靠什麼當上警察的,他還記得他剛剛看過去時,女警一瞬間的炸毛感。
拉納神態放鬆,問道:「怎麼?你也想去?」
他打量著裴青,眼神中透著一種野生的惡意。
「就你這樣的,當天去,晚上就沒了。」
楊興平呵斥道:「都被拷到審訊室了,還想著威脅警務人員,知不知道你這樣的,蹲監獄要蹲幾年!」
裴青盯著拉納,目光澄淨。
「我要是想去,你會告訴我在哪兒嗎?」
拉納笑而不語。
裴青:「所以你看,你就是一面鏡子,你威脅我,卻又不敢報出幕後的操盤人,你看不起臭蟲,可實際上,你和臭蟲毫無分別!倚強凌弱,只會遊走在灰色邊緣,也許你這輩子只能在執行死刑的時候,才能光明正大站在太陽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