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
危闌咬緊牙關,無聲地點了點頭。
他仍舊閉著眼,垂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緊,渾身的肌肉都因為害怕而不自覺地發顫。
下一秒,卻忽然感覺旁邊有一個人輕輕倚在他肩頭。
危闌下意識顫了一下,倏然睜眼。
——結果卻正對上旁邊燕紓安靜的睡顏。
危闌怔了怔,有些茫然地抬起頭:「這是……」
「活人陰魂的作用便是引導陰氣,師兄都已將那陰氣通過自己聚到那三枚銅錢之上,便就是想將你排出去,擔心你受到傷害。」
「既然師兄想要護著你,那我們便先不會動你。」
姜衍似笑非笑地開口,沒好氣地輕哼一聲:「也不知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他管你做什麼——不過你倒也還算重情。」
危闌愣愣地坐在原地,依舊有些回不過神。
姜衍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一旁的謝鏡泊攬著燕紓的肩膀,小心幫他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低聲繼續開口。
「一會兒我們列陣寒涼陰氣太重,他身子受不了,勞煩你在這裡幫我們看顧一下。」
危闌直到此時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大概是不用死了,瞬間吐出一口氣,忙不迭地點點頭。
「好,我會護好他——」
「不是會,是必須。」
他話還沒說完,便聽面前總啜著笑意的人輕聲打斷他的話,神情一點點淡了下來。
「你方才說了,一命換一命,若一會兒真出了什麼事,我們無暇顧及,你要用自己的命去救他。」
危闌神情一凜,卻咬咬牙,到底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
星宿齊開列,活人通陰陽。
清輝傾灑,微風拂過,枝葉輕顫簌簌低語。地上斑駁樹影,似水墨暈染。遠處溪流潺潺,與偶爾蟲鳴交織,更襯夜之幽謐。
姜衍、邊敘和松一各站在東西南三個角,謝鏡泊落在剩下一對立角用微塵里挑起那三枚銅錢,靈力一撞,將其中陰氣瞬間激起。
一陣悽厲的哀鳴瞬間在幾人耳旁傳出,同一刻,微塵里開始急速轉動起來。
幾人靈力作為誘餌,微塵里當作卦盤指針,開始一個一個方向逐一排除。
但他們到底不懂那些卦術聯結,一連試了好幾處,都一無所獲。
眼看月上中天,子時馬上就要過去,姜衍額頭間忍不住浮現出些微冷汗。
謝鏡泊的神情卻依舊平靜異常。
他手中再次聚起靈力,迅速注入懸在幾人中間的微塵里。
「去——」
微塵里晃了晃,緊接著不同於前幾次般,突然發出急促的嗡鳴,一陣劇烈搖晃後,終於定在了一處。
幾人順著劍鋒所指望去,百步外三棵枯柏呈品字形矗立,同一刻,角落處一直燃著的香燭忽然微微一晃,青煙在空中擰成三股,鑽入中間那棵枯樹中。
quot東北方,站乾位!quot謝鏡泊低聲喝道。
離得最近的姜衍腳踏八卦步瞬間閃至那處,抬手一揚,邊敘迅速將手中的卦盤拋出,被他穩穩接住。
卦盤指針瘋狂旋轉,最終指向枯樹空蕩蕩的中心一處。
姜衍垂下眼,正看到樹幹之間三道交錯的魔氣劃痕——正是縮小版的三陰交煞局。
銅錢上的血跡忽然如有所感般飛向枯樹,三棵柏樹中間的土地開始塌陷,露出被符咒封印的魔問青銅獸首門環。
「找到了——」姜衍不由自主地重重鬆了一口氣。
——這魔族的入口竟藏在垂直的峭壁之下。
他心情不自覺也鬆快了幾分,挑了挑眉,轉頭望向不遠處的謝鏡泊。
「剛才那些已經涉及一些卦象的東西——你是怎麼知道這個方法的?」
謝鏡泊將微塵里上的陰氣一點點拭去,垂著眼靜了幾秒,終於低聲開口。
「師兄留下來的那些手稿。」
姜衍微微一愣。
他忍不住下意識開口:「你被邊敘傳染了嗎,那麼多手稿……你怎麼記得住的?」
「讀多了,便記住了。」
謝鏡泊閉了閉眼,忽然自嘲般低低笑了一聲:「我畢竟有……兩年的時間。」
「師父曾說卦象一門兇險異常,我最開始本是想著,我多讀讀,看看師兄都在學什麼,即便再不通,總有一天或許也能幫上師兄一點……」
——沒想到最後這個習慣竟成了兩年間為數不多的支撐他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