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之時,秋意越發濃郁。
層林浸染,青山披色。
汴京城內逐漸飄零起金黃落葉。
風起,吹動書生們寬大袖袍,一雙雙渴望的眼睛往前望,緊盯著禮房大門不放。
潘琅寰和黃師道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人頭攢動的一幕。
黃師道笑道:「潘大官人,你瞧,我說的沒錯吧?確實是五日之內,必然放榜。」
他眨眨眼,「我的推算一向很準。」
言外之意便是:推算柳霄為前三的說法也很準。
潘琅寰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有個「屢考不中」弟弟的他,並不是很想與黃師道繼續「科舉排名」這個話題,轉頭看向柳金枝。
柳金枝看起來比柳霄還緊張,一隻手緊緊攥著柳霄的袖子,眼神不停往禮房前頭的告示牌看。
每隔一會兒,就小聲問:「胥吏是不是快出來了?」
柳霄本來也很忐忑,但見柳金枝這副模樣,心中緊張情緒莫名消了些,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阿姐,還有一刻鐘的時間。」柳霄安慰似地拍拍柳金枝,「我看前面有小食攤賣荷葉包子,我去買兩個回來,阿姐今日起得早,還沒用朝食呢。」
柳金枝現在哪有心情吃東西?
「不了不了,我還是在這兒等著吧。」柳金枝還在墊腳朝裡頭望,「走開我不安心。」
柳霄唇邊笑意更深了。
總覺得這樣緊張的阿姐有些可愛。
就向潘琅寰使了個眼神,請他照看些柳金枝,自己抖了抖袖子,走到小食攤面前,買了兩個熱乎乎、香噴噴的荷葉包子。
怕柳金枝吃包子的時候噎著,回來的時候,甚至還帶了一碗熱湯。
當真是貼心又細緻。
叫潘琅寰不由得有些酸。
怎麼好弟弟都是人家的?
想想潘安玉最近一頭扎進膳房裡,腦子裡只想著做甜食,完全不想哥哥那樣兒……
哦,不對,至少潘安玉這小兔崽子,找人試菜的時候,是必然哥哥長、哥哥短的。
吃得他恨不得大半夜跑三次淨房。
一想到此處,潘琅寰就又忍不住手痒痒。
下次潘安玉再敢逼他吃那種黑不拉幾、黏糊糊的鬼東西,他就拿馬鞭抽死他!
柳霄把荷葉包子遞到柳金枝面前。
柳金枝本不想吃的,但她確實起的太早了,又因為掛念柳霄的秋闈成績,一直緊張著,空空的胃袋有些控制不住的抽動。
她就接過來,咬了一口:「算了算了,我就吃一個,還有一個你吃吧。」
柳霄嗯嗯了兩聲,卻沒有動,只是靜靜等著柳金枝把第一個荷葉包子吃完,又把手中熱湯遞過去。
見柳金枝呼嚕嚕喝下一口,喟嘆一聲,眉眼神情舒展,他才笑一笑,把另一隻快冷掉的荷葉包子慢吞吞吃了。
潘琅寰……
潘琅寰更酸了。
天光漸盛,禮房終於有了動靜。
一個文官打扮的中年男人捧
著一個黃色玉軸緩緩走出,身邊跟隨著五六個帶刀衙役,面色嚴肅,氣勢森冷,一看就是專門護衛文官來張貼榜單的。
一眾學子就是再擠,也不敢擠到文官身上。
於是人群中立馬讓出一條道,大家用目光恭敬送著文官走到布告欄處。
張榜、貼上、離去。
眾人立即一擁而上,然後像是油滴入熱鍋,剎那間爆發出巨大喧譁。
「哈哈哈哈!我中啦!我中啦!」
有的學子欣喜若狂,狂奔出人群,手舞足蹈。
但還有的人一看榜單登時臉色發青,白眼一翻,直挺挺朝後倒去,好險被同窗扶住了。
掐人中的掐人中,潑冷水的潑冷水。
慌慌張張急救一番,好不容易把人救醒,結果一睜眼就嗚嗚的哭。
「我又沒考中,名落孫山,苦矣!苦矣!」
旁邊幾個沒中的老哥也與這人差不多,幾個大男人哭成了個淚人,就差以頭搶地了。
科舉百態,不過如是。
柳霄深吸一口氣,對柳金枝道:「阿姐,哪兒人擠,我去看罷,你等我消息。」
說完,就擠進了人群。
柳金枝緊張的盯著。
黃師道還是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像是對柳霄信心十足。
在現場氣氛的渲染下,潘琅寰也逐漸提起了心。
好在柳霄並未讓他們久等,不多時,就大步流星走了出來,一口氣到柳金枝面前,兩眼漆黑,嘴唇緊緊抿著,也不說話。
柳金枝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霄哥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