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明白了,下江南之令,兒子會接。」
他起身,立如玉樹芝蘭,未見要擔大任的高興,抑或躊躇滿志,只是沉默著躬身長揖,離開了存壽堂。
三兒子離開後,謝溥獨自又坐了很久,等到天都黑了,他問了一句:「宏兒這時候用過飯了嗎?」
「這個時辰,該是用過了。」
「我去看看他吧。」
恩霈堂里只亮了正堂口的一盞燈籠,謝宏的侍妾子女們都移居到別的院子了,院子在夜色中靜謐昏暗。
謝溥推開門,油膩的飯菜味和便溺的臭味直衝面門。
即使有下人時時打掃,但謝宏一發病就力大無窮,讓人不敢近身,只能用布捆著,每日按時打掃就是。
謝溥不是沒有想過將藥還給他,但謝宥卻制止住:「只有大哥自己熬過了癮才行,不然常用此藥,掏空身子之後就離死不遠了,而且這藥蹊蹺,早晚官家是要下旨清查的。」
謝溥只得答應。
來見謝宏,不只是探望兒子,也是為了告訴他一件事。
謝家和王家在衙門裡的案子也該了結,官家不但降罪,還查清了李灃的身份,將李家應得的功績歸還了他。
不用想,消息一出,葉家的罪過更加板上釘釘,李灃就是李灃,不是什麼葉氏遺孤,那還怎麼治罪?
他必須清白。
謝家在朝堂上贏了王家,在公堂上,只能順著官家的意思,承認李灃無罪。
這就等於放了王氏一馬。
謝溥和他分說利害,懇求道:「宏兒,是爹對不住你,還請你……顧全大局,就當真的看錯了吧。」
謝宏蓬亂著頭發動了動。
「父親,我……沒有看錯。」
「你信我,我親眼所見,嫻清她抱著一個男人,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她這麼多年,都不聲不響,我從來沒想過她會這樣!」
謝宏從未想過會被髮妻離棄,他發病時,想起的竟都是她。
王氏穿著嫁衣踏進家門的記憶愈發清晰,還有她生慶哥兒、秋姐兒的時候……
謝宏曾經有過做一個父親最純粹的激動和對妻子的憐惜,但日子久了,再好的感情也歸於平靜。
季梁城亂花迷人眼,他是謝府的大公子,多的是狂蜂浪蝶往身邊湊,他不可能專情一人。
這十幾年,王氏都是一個稱職的妻子,賢惠溫順,對他事事聽從。
就算他薄待了她,為什麼她不跟自己說,反而自毀長城,毀了他們的家?
謝宏也想騙自己王氏沒有偷人,但他就是看見了。
很多次他也懷疑過,會不會自己真錯怪王氏了。
難道……這個藥真的害了他嗎?
「父親,我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