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馬車在宮牆外候著。」
時綾點點頭,忙不迭地從床上翻身下來,赤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摸索著穿好鞋子。葵葵見他動作,立刻站起來搖了搖尾巴。
自澤夜掀開床帳的一刻起,它就睜著黑亮的小眼睛看著他們,安安靜靜地趴好,不叫也不鬧。
時綾將它摟進懷裡,小聲問:「仙尊,能不能……」
「能。」澤夜幾乎不等他說完,便答應了。
謝墨卿昨日提過,說他將字條藏在了時綾養的小黃狗脖子上的紅綢里,想必就是它了。
而且他深知,時綾極喜歡靈獸。
所以他狼身時那般猙獰可怖,時綾也沒有嫌棄他,甚至還給他起了名字。
他日日夜夜地回憶,直到現在還沒能想起名字是什麼。
沿路遇上的宮人,皆識得時綾,也認得他懷裡的小狗,唯獨不識澤夜。
身著素衣,氣場卻極為逼人,舉止沉穩自若,步步護著時綾,分明不像尋常侍從。
宮人們心裡只以為,眼前這人是皇帝密派來接人的。
因此無人敢問,更無人敢攔。
此刻,寧安殿已是一片火海。熊熊烈焰沖天而起,火光甚至將宮外的夜色都染紅了,火勢已向四周蔓延。
禁軍與錦衣衛早已盡數調往養心殿,重重將殿裡里外外圍了個水泄不通。
在未查清縱火之人或起火緣由之前,為了護駕,任何人不得靠近,更不得離開。
養心殿內怒斥聲不斷傳來,有人高聲命令開路,錦衣衛與禁軍紋絲未動。
他們心裡都清楚:若不放皇帝出來,最多是他們的人頭落地。可若放了皇帝,萬一有失,牽連的便是九族。
澤夜神情冷肅,一言不發,摟緊懷中人。
兩人現在算得上是正大光明在宮中穿行。
如今宮中亂作一團,宮人們驚慌逃竄,就連最偏僻的宮道也人滿為患,四處都是奔走躲避的身影。與其鬼鬼祟祟、左顧右盼,不如正大光明地快步穿行。
一路上,有人注意到他們,邊跑邊抽空和時綾打招呼:「公子小心些!」
整個紫禁城無人不知時綾有多得寵,儘管如此,言行舉止間也找不見半分盛氣凌人,更無仗勢欺人之態。待人寬和,性子極好,對下人從無高低之分。宮人們無不盼著能調去伺候,只要在宮中遠遠望見他,哪怕隔著老遠,也得跑來打個招呼。
時綾抿了抿唇,朝那人點點頭。
澤夜腳步不停,帶他徑直朝西門疾步而去。
西門離坤寧宮近,且安城西相對來說不那麼繁華,城門把守也不嚴,正適合逃走。
宮牆下,一架粗製木梯早已搭好。
謝墨卿站在梯下來回焦急踱步,時不時抬頭張望。
直到暗影中疾步而出兩道熟悉身影,他眼前一亮,立刻揮手招呼。
「時公子,這裡!」
宮牆極高,謝墨卿懷裡揣著時綾的狗,先一步爬出宮牆,站在牆下等著時綾。
澤夜幫時綾挽好袖子,扶他上去,而後又扶著梯子,看著他越爬越高。
剛攀上牆頭,忽聽一道尖亮叫喊響起:「時公子!」
他一驚,猛地循聲望去。
小德子臉上驚恐交加,邊跑邊大喊:「時公子快下來!快下來啊!」
澤夜眯了眯眼,袖中寒光一閃,長劍應聲出鞘。
小德子眼見那柄長劍,嚇得魂飛魄散,撒腿就跑:「來人啊!快來人啊!時公子要被賊人擄走了!」
他本是聽皇上吩咐去正宮門處拿侍衛從宮外集市上買的小玩意,哄時綾開心,回來就聽說寧安殿著火了,火急火燎往坤寧宮趕,想把時綾帶去別處躲著,沒成想遠遠的,就見時綾爬上了西門牆頭。
喊聲未落,幾個持劍帶弓的侍衛紛紛朝這邊衝來。
「仙尊!」時綾驚呼。
謝墨卿見他遲遲不下,急得要命:「時公子,快下來!」
澤夜神色未變,仰頭安撫道:「來的人不多,無妨,你先走,我隨後便來。」
「可是……」
謝墨卿聽到澤夜的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勸道:「別猶豫了時公子,好不容易才逃出來,澤兄身手極好,應付得來。」
時綾遲疑地看了澤夜一眼,即便再多不舍與擔憂,為了不讓他們功虧一簣,終究還是聽話,緩緩下了梯子。
「快上馬車。」謝墨卿沉聲催促。
時綾被謝墨卿半推半摟走向馬車,一步一回頭。
謝墨卿低聲寬慰:「別擔心了,澤兄的身手你也見過,應付這些人不成問題。我們先走,去城外等他。再耽擱片刻,禁軍和錦衣衛一到,情況就難收拾了。若是你再被抓回去,想再救你,可就沒這麼容易了。」
他頓了頓,聲壓得更低:「今晚能成,除了皇上突然改口留我過夜,說讓我明日再給你彈曲,我才能架梯讓澤兄得以順利潛入宮中,還得多虧他身手了得,一把火燒了寧安殿,才引得宮中大亂。」
馬車軲轆聲響起。
與此同時,宮牆內,寒光四起,殺意瀰漫。
澤夜眸色冷冽,身影如電,轉瞬間已將侍衛斬倒在地,鮮血自劍尖淌落。
尚未來得及喘息,遠處腳步聲又起,新一波侍衛持刃而至,氣息洶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