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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的起身,再不管那傷口好壞,直接穿起了衣裳。

他吩咐了寧夏副總兵,「抓到那韃靼九王,給我送到京城去!」

說完,大步就往外去。

寧夏眾將皆吃了一驚,副總兵連忙問。

「侯爺這要回京?何時啊?」

男人沒回,揚鞭打馬出了寧夏城。

他用三天的工夫將西安諸事安置完畢,接著再無休歇一日,掉馬向東,直奔回京。

原本撕裂的、要靜養月余的肩上,再沒有了任何修養長出新的血肉的時間,他只用厚厚的布帶纏住不斷滲透的血。

他在馬背上,只向京城的方向看去。

她就這麼想回青州,不過就是因為蔣竹修埋在青州。

「你只想回去找他,可曾想過我?!」

*

京城。

杜泠靜在侯府每一夜都睡不下,只能暫時住去了澄清坊。

崇安攔不了此事,只能點了人手將澄清坊圍住。

京城的暑熱已經很重了,杜泠靜睡不好也就罷了,連飯都吃不下,尤其近幾日,隨意吃上幾口,就不免想吐。

她算著距離侯爺回京的時日,少說還得半月。她就先在澄清坊住些日子吧。

她住到了與父親舊時一起住的中路廂房裡。

東路是侯爺剛剛為她擴出來的嶄新的一路宅院,而西路則是三郎在她家中暫住時,住過許久的地方。

澄清坊雖好,是她自己的家,但她被夾在了東路與西路之間,腳步既沒能輕易踏入西路,也沒敢隨便進到西路。

她又想了些法子打聽了關於三郎的舊事,還是無解。

秋霖來勸了她,「既然是自盡,夫人就當作三爺是自願的,不行嗎?」

自盡當然是自願的。

但平靜地赴死,和痛苦地自戕,是兩件完全不同的事。

「如果三郎是萬般無奈之下,悲苦地選擇自殺,我豈不是在自欺欺人?」

她在三郎的無奈悲苦之上,還繼續裝不知道地與侯爺在一起,那麼三郎的死算什麼呢?

而她心中鬱郁不得解,心下為三郎悲哭,這對惟石來說又算什麼?

都不公平。

唯有她弄清楚三郎自盡的原因,才是對兩個人都公平!

她出不了京城,只能派阮恭替她回了一趟青州。

杜泠靜獨坐在父親的正房的廊下,艾葉端來了涼糕,她看了一眼,胃裡就一陣翻騰。

「夫人不吃東西怎麼成?要不要找大夫瞧瞧?」

但杜泠靜搖頭。

秋霖知道她的心思,突然想到什麼。

「活人不解的事情,夫人何不問問過世的人?說不定入夢可解!」

杜泠靜一愣。

三郎剛過世的時候,她思念成疾,在勉樓的書中看到一入夢的法子,便穿了素靜的白衣,在房中擺了與他緊密相連之物,晚間謙筠真的曾入夢幾回。

太久了,久到好像上輩子的事。

杜泠靜差點想不起來了。

她素來不太信怪力亂神,但走投無路之際,似乎唯有一信。

她從中路走了出來,東路院門開著,裡間新種的夏花絢爛,她默默看了幾眼,終是轉身去了西路院中。

西路如春,連這樣盛夏的季節里,也還留存著幾分春日的清涼,謙筠在京的時候,住在西廂房裡,從側邊過去就連著後院的竹林。

秋霖翻遍她的箱籠,翻開侯府針線上為夫人做的如花般絢爛多彩的衣裳,才在最下面,翻出一套白色素衣。

杜泠靜換在身上的瞬間,站在西路西廂房裡,已覺似乎有熟悉的感覺停在她手心。

三郎剛過世的時候,她幾乎日日都如此,穿上素衣,染了竹香,她只覺好像有人緩緩伸出他並不健壯的手臂,但他手臂修長,亦能將她完全抱進懷裡,給她平靜與安心。

此刻竹香亦在漫散,她站在西廂房裡,不禁喚出了聲。

「三郎……三郎!你聽見我的聲音了嗎?」

房中無人回應,但她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三郎,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要選擇這樣一條路?」

她顫著哭泣,顫著問出聲。

但天還沒黑,他註定無法入夢,也註定無法解答。

但眼淚不曾停住,她抱進了自己的肩膀。

然而就在此時,外間突然混亂了起來,吵雜的聲音傳到房中,打亂了室內安靜的竹香。

杜泠靜還沒聽清是發生了何事,卻只聽到一個熟悉的腳步聲,每一步都重重踏在她心上,直奔門前而來。

她愣住,下意識快步往外迎去。

是侯爺……他回來了!

受傷沒有?!贏了沒有?!

但走到門前,忽然看到自己這一身白衣,瞬間意識到了什麼。=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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